在一个地方住久了,难免会生出些感情,但慕清妍走的极其干脆利落,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她知道自己留下的讯息越少,对这些山民来说便越是安全。
段随云几乎同时安排了一位行医数十年的老大夫住进了那片宅院,并且留下了足够的金银细软。
他们乘坐马车一路东去。
段随云已经无数次问起别来情由,慕清妍无奈之下便将自己坠入怡然谷的事讲了一遍,但刻意隐瞒了西楼一家和天机阁之间的关联,只说是被山民救的,并且在绝壁上发现了仙灵草,这才知道仙灵草并非生长在极寒的冰泉峰,而是冰泉山后山绝壁上。
段随云仔细听着,长长呼了一口气:“你总算平安了,”垂眸注视着慕清妍依旧盖着厚毯子的双腿上,“你放心,我定会为你找来那火龙貂。”
慕清妍淡淡一笑:“随缘吧。其实几经生死,我已经看开了。”
段随云沉默,良久,问道:“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脱身的么?以及……欧竞天与秦真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龃龉?”
慕清妍默然许久,身子往车厢壁上轻轻一靠,闭上了眼睛,慢慢道:“师兄,请讲。”
“当日,你坠入陷阱,我也随之落下,但被人偷袭,使得松脱了拉住你的手,”段随云提到往事,眸中闪过一道阴霾,似是深重的悔恨,“我再去拉你,已经来不及,只得使千斤坠以求能追上你,可是半途却被一张网接住,再也无法下落。”
慕清妍身子微微一颤,竟未曾想到师兄对她用情已经深沉如斯。
“我摸到了身边的火折子,晃亮了一看,心便凉了,底下是无底深渊,阵阵寒气袭人,我……”他想起当时形状,喉头一阵哽咽,“我便以为你已遭了不测。用尽所有方法,那张网都弄不破,只得想法子上去。你我的仇,总不能不报!”
那网不知是怎样的设计,竟然在自己下落时不停断开,而在师兄下落后又变得坚不可摧,慕清妍苦笑,大概都是命。
“我好容易攀缘到地面,却发现欧竞天与秦真都不见了,地上只看到一大滩血迹。他们大约也以为我必死无疑,所以也没人在陷阱口布下杀招。而他们出去的道路也没有封锁,我便出了那间停放水晶棺的房间。这才知道,原来我们的人正到处找我们,因为找不到,已经和秦真、欧竞天的人打了几架。
我看到,欧竞天受了重伤,”他瞄了一眼慕清妍神色,见她面上并无特别表情,才继续说下去,“但秦真也没能讨得到好。我问他们究竟是谁偷袭了我。欧竞天不说话,秦真却反问我,‘你说呢’,我一时难以辨明真相,身上的毒又发作了,无奈,只得带人退出那片诡异的宫殿。
后来,我派人捉了欧竞天身边一个人,百般逼问之下,他才吐露实情,原来果真是……”他一脸不可置信,还带了些惋惜,“我实在想不到,他竟是这样一个人!我本以为,他该是个光明磊落的英雄的。”
慕清妍微微冷笑,心口却隐隐的凉,本已对他死心,本已知道他凉薄寡情,为何得知他果真那么做时,还是会心痛?
段随云顿了顿,继续讲下去:“我们下了冰泉山,便分道扬镳。我本打算养好了伤,趁着他也有伤,好替你报仇,一面也绕到冰泉山后寻找你的遗体。谁知竟接到了师父十万火急的传书,命我即刻返回教中。”
慕清妍身子又是轻轻一颤,张了张唇,又立刻紧紧抿起,双手却扭在了一起。
段随云知道她虽然一直没有问过洛攸宁夫妇究竟是如何过世的,但心中一直压着这件事,她不问,是因为不想得知那个太过悲伤的事实。
幽幽叹了口气,“我回到总坛,才知道原来师父已经找到了师母,并且将她接到了身边。我本以为,师父和师母从此该苦尽甘来,正思量着该如何向他们隐瞒你的消息,师父却将我唤道病榻前,告诉我他受了鬼蜮暗算,已经命不久矣,命我即刻接掌天晟教。我自然不肯,到处找名医替师父诊治,可是……”他声音颤了颤,白玉般的脸上流下两行晶莹的泪,哽咽道,“还是来不及了。其实,师父受的伤很折磨人,早走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师母在师父咽气后,也自尽了,临终吩咐我好生照顾你……”
慕清妍仍旧闭着眼睛,泪水却早已夺眶而出,虽然段随云用字极小心,极柔和,但她也想象得出父亲该是受尽了怎样的痛苦才撒手人寰的……鬼蜮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识过。
看着她泣不成声,段随云挪过去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细弱的背脊,喃喃道:“清妍,想哭,就哭个痛快,憋在心里,更难受。”
慕清妍反手抱住他,放声大哭。本来以为自己幼时怙恃全失,一生孤寂,好容易有了父母尽皆在世的消息,谁知未曾相逢,便又成了孤儿,世间不如意事,为何好像都摊在了她身上?
经受了那么多夜夜难捱的蚀骨之痛,却从未觉得有这一刻心痛!
也不知哭了多久,终于累极睡去。
段随云轻缓地将她放在马车中的短榻上,给她盖好薄毯,伸指轻轻将她脸上泪痕拭干,俯下身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轻盈一吻,语气轻微至几不可闻:“清妍,以后,你只有我了……”他眸色深深,仿佛结了冰的深潭,表面晶莹剔透水晶般纯净,冰面下的暗涛汹涌却谁也看不透。
慕清妍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两眼也酸涩的几乎睁不开了。
段随云初次起了犹豫:“我还是不要说了。”
“不,”慕清妍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幽微,“请师兄继续讲下去。”
段随云叹了口气,劝着她吃了些东西,才继续往下讲:“我初掌大位,万事都没有头绪,虽然之前也曾帮着师父处理部分教务,但终究不熟。何况师父重新掌教时间本来便不长,有些长老只是慑于师父威仪才肯顺服,彼时师父一过世,他们便开始发难。所以很费了一些手脚,才算将天晟教安定下来。这期间我并未放弃派人查找你的下落,命先前跟随我们上冰泉山的人分几路出来打探你的消息,一听到可疑讯息我便立刻过去查看……”
“师兄,”慕清妍伸手握住了段随云的手,“苦了你了。”
段随云在她手上拍了拍:“这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总算平安。这期间,天庆朝廷也发生了巨变,太子竟在东宫中行巫蛊之事,皇帝一怒之下废黜了他的太子之位,连皇后也牵连在内,被下了三个月的禁足令,后宫事务都交给德妃掌管。同时西境贺长生被秦真偷袭接连吃了数场败仗,本人也受了重伤,不久便一命呜呼,军中大权落在了副元帅封长卿手中。”
慕清妍又发出一声短促地冷笑,天庆朝中风云突变,正是抢夺军权的好时机。
“封长卿原本属于贺氏派系,但贺皇后和贺家领军人物同时蒙难,这封长卿便成了各家王爷争相拉拢的对象。二皇子欧璟弗本以为按照长幼来说,太子之位怎么也该是他的,谁知皇帝竟属意幼子魏王欧璟肃,他因此愤愤不平,多怨望之语,被皇帝狠狠申饬贬为郡王,命闭门思过一年。平王欧璟昆和燕王欧璟珉同时下大本钱拉拢封长卿,却不知怎的,消息走漏,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大怒,欧璟昆自杀,而欧璟珉不知如何竟然脱罪。
后来秦真趁天庆朝中大乱,起兵趁火打劫,封长卿屡吃败仗,无奈之下请皇帝派欧竞天驰援。皇帝下了严令,若是欧竞天传不回捷报,便杀无赦!”他微微冷笑,“可他同时并未派给欧竞天一兵一卒,又深知欧竞天与贺家有心结,摆明了是想置他于死地!”段随云神色愤然,显然也替欧竞天抱不平,并不因为前者遭受欧竞天暗算而怀恨在心。
慕清妍神色不动,欧竞天若这样轻易便被兴庆帝弄死,他也白活了这二十几年了!
“谁知,欧竞天一到边境,便收服了封长卿及其麾下二十万精兵,不知怎的又将你死在西秦冰泉山的消息悄悄传到了南蒙,南蒙太子赫连扶苏立刻发兵二十万配合欧竞天夹攻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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