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桌和凳子毕竟是泥做的,不很结实,所以常常要做修复工作。劳动课上和泥掼泥是经常的事,属于保留项目。渐渐地,小陶觉出其中的乐趣来了。
除此之外,学生还得拾粪,这也是日常劳动,甚至比掼泥还经常。上学的孩子不背书包很常见,但如果不背粪兜就不像是一个学生了。
赶集时老陶特地从汪集买回一个条柳编的粪兜,让小陶拐着去上学。开始时,小陶的肩膀磨得很疼,到后来也就习惯了。这还是一个空粪兜,要是装满了粪肥那就更沉重了。小陶不怕沉重,粪兜越重他就越高兴,因为靳先生给他们规定了任务,每人每月交粪三十斤。
小陶放学以后拐着粪兜在村边地头转悠,哪有什么好捡的?一来三余人信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从不在园子外面随便拉屎,不仅人,各家养的牲畜也一样。二来,全村人走路都不离粪兜,他们捡了若干年,眼明手快、技艺娴熟,小陶自然是无法相比。别说没什么可捡,即使有,也都被人家捡走了。小陶能碰见的不过是一截细小的狗屎,或者几粒羊屎蛋子,经常是已经风干的,一点臭味儿都没有。这样的粪三余人不屑于捡,因为已经没有肥效了。小陶则照捡不误,只是觉得风干的狗屎很轻飘,没有分量,徒具一截狗屎的形状而已。狗屎本来就很罕见,又被风干了,捡到粪兜里就像刨花一样,无足轻重。因此小陶的粪兜永远是轻盈的,只有粪兜本身的重量,随着小陶的走动不断地颠着他的屁股。这种感觉,让小陶很不踏实。
小学(2)
只是在传说中,小陶听说过牛屎墩子的存在。牛屎墩子就是牛拉的屎,但不是黄牛拉的,而是水牛拉的。三余一队,共有五头牛,其中的两头是水牛。能看见它们拉屎本身就是一件幸事,更别说有机会把它们拉的屎捡进自己的粪兜里了。
终于有一次,小陶看见了水牛拉屎,啪啦啦一阵响动,牛屁股后面顿时堆起了一座小山。一泡牛屎墩子少说也有一二十斤,多的能有三四十斤,刚拉下来时冒着袅袅的热气,很是诱人。一泡牛屎墩子足以装满一粪兜,装满之后尚有剩余。那装满牛屎的粪兜沉重得小陶提都提不起来,更别说背着它走到学校了。这样的好事,小陶连想都不要想。
但有一次,于黎明时分,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尽时,小陶在村口发现了一泡牛屎墩子。当时他就装了大半粪兜,飞一样地跑到学校。腾空粪兜再跑回来。这样,在别人尚未发现以前,小陶来回跑了三次,才十分圆满地将整整一泡牛屎墩子运到了学校。
事后小陶不敢相信这样的事真的发生过,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也许,这真的是一个梦呢?
2
学生捡的粪归靳先生所有,都垩到他家的自留地上去了。靳先生自留地里的其它农活,也都是学生帮他干的。靳先生本人则从不下地。他不是当地人,以前当过兵。据说,按照靳先生的资格现在至少也是个公社干事。因为作风问题,靳先生流落到三余,娶了三余女人做老婆。
这些,自然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靳先生的儿子都已经有他高了。小陶很少能看见靳先生的儿子,他在洪泽县城里读中学,是三余惟一的高中生。高中生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一次,在村边地头晃一下,第二天就又走了。平时,靳先生就和他的老婆过。
靳先生的家就在教室前面。园子里一共有两栋房子,一栋是教室,一栋就是靳先生的家。两栋房子都是大队花钱盖的,都是泥墙草顶的,只不过,靳先生住的那栋看上去比较整齐一些。两栋房子相距也就一二十米,教室的后窗正对着靳先生家的大门。上课时,学生经常看见靳先生的老婆坐在门前的板凳上纳鞋底、织围巾,或者忙一些别的家务。
靳先生的老婆又丑又老,看上去像靳先生他妈。她从不和学生说话,也不和村上的其他人说话,只知道埋头干活。靳先生本人则很*潇洒,面孔白白的,梳着二八开的小分头。冬天的时候总是戴一条长长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上几圈,然后垂下来,一直垂到衣服下面。在县城上中学的儿子穿着和靳先生一样,也戴一条围巾,并且垂得很长。织围巾是靳先生老婆的日常工作,就像学生掼泥和捡粪一样。
靳先生一家都不干农活,但自留地上的庄稼却异常茁壮,这,多亏了靳先生的学生。
小陶虽然留了一级,在三余读二年级,但却是两个年级中年龄最小的。三余人读书晚,两个年级的学生平均年龄在十三岁左右,就是十四五岁来读书也不算稀奇。他们还经常留级,有的学生已经读了三四年了。虽然读书不行,但由于年龄关系,种地却很在行。谁的力气大、粪捡得多、在靳先生的自留地上干得欢,靳先生就器重谁。两个年级的班长都是干农活的好手。
课间休息时,靳先生喜欢在教室前面的空地上和学生玩铜板或者踢毽子。
玩铜板是用粉笔在地上画一个圈,将一块铜板放在里面,然后隔一定距离用一块铜板砸圈内的铜板。如果砸着了,两块铜板又都在圈内,没有飞出去,两块铜板就是你的了。靳先生有时也输,但那纯属偶然。
小学(3)
看靳先生掷铜板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他远远地站在一条线后,抬起一条腿,向后一翘,同时上身前倾,手臂向前伸出,那条围巾垂挂下来,几乎擦着了地面。靳先生手中的铜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圈内的铜板上,吧嗒一声,不仅准确度高,姿势也极为潇洒。自然,没有人能玩得过靳先生。
如果一个学生经过苦练,渐渐地能赢靳先生了,靳先生马上就修改规则。比如,将铜板砸出圈外才算赢。规则是靳先生定的,他当然有权修改。况且,即使有的学生能学到靳先生的技术,但他掷铜板时的潇洒姿势是谁都学不来的。因此,没有人不服气靳先生。
踢毽子也没有人能踢得过靳先生,不仅他的技术高、姿势好,同样,他也能修改规则。比如,是踢一块铜板的?还是踢两块铜板的?是踢三根鸡毛的,还是踢三根以上鸡毛的?是用脚背踢?还是用脚弓踢?还是用脚底踢?是一下脚背一下脚弓一下脚底?还是两下脚背两下脚弓两下脚底?是一二三?还是三二一?还是一二一?等等,不一而足。靳先生不仅有修改规则的权力,同时也是惟一的裁判,因此,他的战无不胜就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3
靳先生的智慧不仅体现在以上方面,惩罚学生他更是别出心裁。
学生迟到了,他就在黑板上用粉笔画一条曲线,让迟到的学生用鼻子擦掉。曲线画得尽量弯曲,就像是小河里的波浪。学生忽而踮起脚尖,忽而又蹲下身去,忙得不亦乐乎,中途还得打几个喷嚏。所以学生们很盼望有人迟到,当然不是自己。一有人迟到,他们就有节目看了。
靳先生导演的节目还经常变换花样,很少雷同,因而学生们百看不厌,还没等他们看得厌烦,节目就已经变了。
就拿迟到来说,除了用鼻子擦黑板,靳先生还让迟到的学生手持《毛主席语录》(红宝书),跳“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一面跳,一面自己唱。靳先生在边上拍着巴掌,为跳舞的学生打拍子。观看这个节目小陶不禁有些激动,他回忆起了在南京的那些如火如荼的岁月。
另一种惩罚方式更激动人心,叫作“向毛主席请罪”。
黑板上方的泥墙上贴着一张毛主席画像,受罚的学生在两个班干部的挟持下,在毛主席像前跪倒。跪倒的学生往往挣扎着要站起来,一面号啕不已、哭爹喊娘。执法的任务一般由身强力壮的班干部担任,他们反剪着受罚者,使劲地按着他的脑袋,终于又把他按下去了。
受罚的学生为何要做这无谓的顽抗呢?因为他的膝下并非是柔软的泥地,而是一小堆玻璃瓦杂。这堆玻璃瓦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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