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公主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衰弱。
八岁的的悠然整日伴着,白日里陪着说话聊天,弹琴唱歌,到了服药的时候了,就接了药盅过来,一口口吹了,再一口口小心的喂到公主娘亲嘴里,等药力发散后睡着了,就跟灶下的厨娘商量着做些滋补的药膳,公主感念当年宫里头的陈太医,跋涉千里,终治好了女儿的病,多年来一直礼敬着,从未断过书信来往。这些个药膳食谱便是悠然从他那儿求来的。每天变着花样的做,指望公主能多上一两口的。夜里就歇在外间的软榻上。到了清晨,便早早的到花园看过,瞧着哪处的花开得最好,回头扶着娘亲就慢慢的走到那里。王府大小事务统统交给内谟颜,一心只守着娘亲。
几个月下来,本就瘦小的身子倒是长高了不少,虽然依旧瘦弱,但也没有得什么病症。内谟颜不禁感谢上天:王府就这大小两个主子,公主身体不好了,幸亏小格格还好着,要不然真不知该怎么好了。即便如此,也让公主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几次三番想说不要紧,终是没有说。只怕说了,到了该走的时候,女儿更加伤心,还不如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时间久了,就淡了,到时候或许没那么伤心。
公主这样想,倒是自然的接受着女儿的心意,跟女儿一起散步,聊天,帮女儿绾发理衣,很是欢喜。就这样熬到了年底,气色越来越差,清醒的时候一天之中不过个把时辰,其余时间都在昏睡。醒来的时候,依旧微笑。
悠然本就比同龄的孩子稳重得多,经过这般变故,更是像个小大人一样,举手投足间,风仪尽显。
到了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悠然换上一件烟青色棉袍,摘去身上所有的钗环佩饰,焚香净手第一次进了佛堂。
佛堂正殿里供奉的不是佛祖,而是观音大士。她立在白玉雕成的观音玉像面前,看着菩萨慈悲的面容,恍惚间像是从菩萨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与今生。定了定神,闭上双眼,两手合什,也不知是否礼数完全,深深下拜,只是怀着诚挚的心祈祷:“一愿今世娘亲身体康健,二愿前世父母一切平安,三愿兄长弟妹事事如愿。”
行完礼站起身来,走到偏厅想为逝去的父亲上一柱香。
走到灵位前,骇然发现一尊高尺余的观音玉像,整尊由一块极品青玉雕成,晶莹通透,像是一汪碧水凝结而成。让她大惊失色的并非它的贵重,而是,这尊观音像太过熟悉,她仍是心存万一,拿过玉像,触摸像底的右侧,果然有一处不明显的梅花状的小凹。这一发现,让她五味杂陈。
这尊观音像是三百二十年后的一位汉语言学家所收藏,这位大家正是悠然的祖父。那时,她不叫博尔吉济特。雾仁图雅,也不叫爱新觉罗。悠然,她叫徐疏影,“疏影横斜水清浅”的疏影。她有一个书香世家,听说祖上出过画家,书法家,文学家。她出生时便被判定为先天性心脏衰竭,最多不过十八岁寿命而已。因为这个,她从未上过一天学,在家里由着祖父祖母教着念书认字。妈妈说:“咱们也不求疏影能学出个满腹经纶来,她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弹琴累了,就画画,画画累了,就看看书,反正不拘着她,打发时间而已,只要她快快活活,平安喜乐的长大!”
母亲已近四十才有的她,上头有两个年长十余数的哥哥,又有几个聪明乖巧的堂弟,祖父母慈爱,父母亲温和,兄弟们宠溺,就在这无尽的疼爱呵护中,渐渐长大。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在所有亲人的陪伴下,没有一丝痛苦的安静的停止了呼吸。
“现在想来,没有一丝痛苦的其实是我吧!”无力的跪坐在蒲团上,悠然苦涩的想着。这尊青玉观音是祖父的珍藏,原来不信神佛的母亲听说玉像有灵气,又有神性,特特的央了祖父放到女儿的房间以做庇佑。看了这玉像十几年,竟然在三百年前再次重现在眼前!这是神佛的指引吗?是你牵引着我来到这里,来圆满我未了的心愿和遗憾吗?是吗?一定是吧!否则,一缕三百年后就该烟消云散的孤魂怎地就来到这里了?!
念及此处,悠然双手捧着观音像微笑,那笑容竟然与手中观音的笑容颇为相似。
“嬷嬷,可否帮我找个手艺好的玉匠来?”悠然问道。
内谟颜看到她手里的观音玉像,有些吃惊,“格格,您要重雕这玉像吗?这可是当年额附寻了整块青玉请了京城里最好的玉匠雕成的,现在可寻不到这么好的匠人了。”
悠然听出话里的不赞同,摇摇头说:“不是的,只是想在这底下加刻几个字罢了,不会坏了玉像的。嬷嬷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很快,那匠人就来了,因为刻字简单,又是在底下,一般不留意也是看不见的,所以,一天不到的工夫就刻好了。内谟颜仍是有些不放心,又看了下,整尊玉像完好无损,只是底下多了两句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三百二十年后的江苏徐州。
徐家的小公主疏影已经走了五年了,在这五年间,她的房间仍然保持着她还在的时候的样子,书桌上北上方的笔架,右上角的笔洗和砚台,只写了《水调歌头》上阙的宣纸端端正正的铺着,四角用小小的镇纸压着。
琴台上的七弦琴还是用最洁白的细布盖着,等着主人抚弄。一尊青玉观音像像一汪凝结的碧水,静静的立在床头。
梳妆台的镜子上一粒灰尘也没有,平日里用的木梳,发夹还放在平日里的位置,电脑桌上的液晶显示器反射着暗暗的光,灿烂的春光从窗户走进来,映得一室温暖。
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轻轻推开门走进来,四处打量了这一如往昔的孙女的房间,终是一声叹息。他拿起那尊青玉观音像,自言自语道:“都是万物皆有灵性,你陪着我的小孙女这么许久,心里也是记挂的吧!她走啦!她走啦!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大悲苦莫过如此。”一边说一边自然的往底部摸去。
“浩远,志远,清寒,你们快来,快啊!”老人家平素的儒雅气度,名士风流统统不见了,只是一个劲的嘶喊道。一会儿,两个俊秀的年轻人冲了上来,看见老爷子跌坐在地毯上,大是焦急,一叠声问道:“爷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不舒服吗?”老爷子举起手中的观音像,脸上老泪纵横,却咧着大嘴直叫“疏影的消息啊,是我的宝贝孙女的消息啊!快来看快来看——”
两兄弟慢慢的蹲下来,小心的靠近,说:“爷爷,我知道您难过,可是妹妹已经去了五年了,您就想开了些吧,身体要紧。您还有我们,还有清寒呢。”
老爷子急了,大吼:“真的,是疏影留下来的,你们是她的哥哥,怎么也不信呢!“见两兄弟一脸担心又小心翼翼的样子,略平静了下,指头手里的观音像,说:“你们来看。”
两人凑了上去,老爷子深吸了口气,理了理思路,解释道:“这尊玉像是用一整块青玉请高手雕成的,底下早先只有一个梅花状的小窝。可是你们看,”又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激动的指着玉像底部说,“你们看,这里却有两行字,看清楚是什么字?”
“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两兄弟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满脸的不可思议,“爷爷,你确定你没有记错,早先是没有这两行字的??”
“是,我万分确定。这尊玉像我看了几十年了,绝不会错。”老人家回答得斩钉截铁。
“是吗——我们的妹妹一直都在啊!”两兄弟相视而笑。
过了几日,徐家疏影的房间重新布置,因为徐家新一代的小公主降生了。她将生活在这个充满着爱与美好记忆的空间里。
伤逝
过了年关就是二十一年的正月,不论是满蒙亲贵,还是平民百姓,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上上下下粉饰一新,人人换上了家里最好的衣裳。巧手的妇人精心绣了荷包香囊,备了饽饽点点,欢喜的招呼着来往的亲朋。换了新袄的娃娃们点燃了炮仗,欢叫一声连蹦带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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