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荣明心里暗暗叫苦,知道今天这事父亲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想着父亲可能会加诸在他身上的处罚,他不禁背上一阵阵发冷。
记得年初三那天,他和弟弟妹妹们在家中的院子里一起玩打雪仗,打着打着就到了院子外面,几个小孩就围着房子疯跑,也不知怎么搞的,跑着跑着突然发现五岁的弟弟鲁荣胜不见了,这下三个小孩都急了,再也顾不得打雪仗,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唤着四处寻找,最后才在屋后一个雪坑里找到弟弟,这个坑原是一个月以前周氏请姚妈掘了用来堆肥用的,所幸的是里面是空的,不然的话,五岁的鲁荣胜真的要变成肥料了。
鲁荣胜是五年前出生的,周氏生他的时候是难产,产后周氏发生了大出血,那血就象流水样哗哗地往外流,怎么止都止不住,差点当场就要了周氏的命,后来幸亏鲁昌轩的三哥鲁昌林送来了一支百年老参,鲁昌轩将老参切片熬汤给周氏喝下后,血才止住,终算保住了周氏的一条命。此后周氏调养了三个多月才能下床。因为生养时的艰难,周氏对这个小儿子异常宠爱,平时对他百依百顺,就是他要天上的月亮,周氏也会设法找梯子上天去摘,所以这天当鲁荣胜哭天抹泪地回到家里,周氏看到全身又是雪又是泥水且眼泪鼻涕糊满脸的小儿子时,一把抱在怀里心都快要碎了,她抬头就瞪住了跟在后面的三个大小孩,十一岁的鲁月娟看到母亲凌厉的目光扫过来,立刻缩成一团躲到了哥哥的身后,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在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肯做出头椽子的。三妹鲁华娟也跟着缩在了姐姐的身后,鲁荣明是老大,躲无可躲,他自知理亏无法分辨,只好低着头不吭声,自然受到了母亲狠狠的责骂。
晚上鲁昌轩回到家,知道事情经过后,阴沉着脸瞪住他看了半晌不发一语,看得他头皮发麻提心吊胆,结果当晚父亲罚他写小楷,把《礼记》中的《曲礼上第一》和《曲礼下第二》这两篇抄完。周氏看到丈夫重罚大儿子,于心不忍,临睡前偷偷过来想帮他磨墨,但被鲁昌轩拉回去了,走时只撂下一句话:“明天卯时三刻,我来点数!”
那晚,鲁荣明基本上一夜没睡,流着泪边磨墨边抄书,到后半夜困得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头住前一冲,立刻惊醒过来继续再写。天亮时,鲁荣明终于抄完,人也累得东倒西歪的,鲁昌轩来查验时数了数一共是四十三张,最后几张,模糊成一片,无法分辨字迹,他皱着眉头把那几张糊了的挑出来扔到桌上:“给我重写!”谁知半天没听到回答,他恼怒地再一细看,儿子坐在那里竟然已经睡着了。
那一次受罚后鲁荣明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把觉补回来,在他记忆中,这是父亲对他最严厉的一次处罚,让他印象深刻,也让他对父亲的处罚心有余悸。
鲁荣明蔫头蔫脑地跟在父亲后面走着,心里忐忑不安,不断地揣测这次父亲究竟会如何处罚他。
“鲁先生,等等!”父子二人正闷头走着,后面突然有人在叫。
鲁荣明在后面,听到喊声,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转身望去,见到是一个中年男人,边小跑着边向他们这个方向挥手叫喊。这人他认得,是住在爷爷隔壁的陈四,平时与他们并无来往,见了面最多点点头打个招呼,不知道他这么追得这么急会有什么事。他回头看了看父亲,鲁昌轩也听到有人喊他回过身来。
“鲁先生,不……不好了,你父亲……他……昏过去了!”陈四追到近前,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道。
“什么?”父子俩同时大惊失色。
章节目录 第七章香包
第七章
鲁昌轩父子跟着陈四急匆匆赶回赵家镇,鲁荣明本想在经过竹林书屋时向任先生告个假的,但是,陈四领着他们沿护城河抄近路直奔北城门,没有经过书屋,所以告假一事只好作罢,他也没有和父亲提起此事。
等他们赶到赵家镇鲁启运的家里时已是酉时三刻,鲁启运的大儿子鲁昌时夫妇闻讯已经赶到,鲁昌林因为在上海,一时无法给他捎信,所以只来了夫人孙氏和她的大女儿文宝,鲁昌轩的夫人周氏牵着小儿子鲁荣胜也在,老二鲁昌文正在赶来的路上,镇上的郎中陆先生已诊过脉开了方子,现在正在施针和拔火罐,第一帖中药煎好也已喂了进去,接下来正在煎第二谱药。
鲁昌轩进房去看了看父亲,见鲁启运闭目躺在床上,对呼喊已有了些意识,但仍陷入半昏睡中,左半身麻痹动弹不得。他们的母亲严氏佝偻着身子坐在床的另一侧,神情恍惚眼神呆滞地看着地下,时不时地用手帕默默地揩拭着眼泪,一头花白的头发在油灯下看起来象一团乱麻,老伴倒下才一个多时辰,严氏的精神几乎就垮了。
鲁荣明看到爷爷脸色青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对他的叫声只有含糊的回应,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看他一眼,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幽默和活力,他以为爷爷快要死了,吓得直抹眼泪。
鲁昌轩不知什么好,在父亲床前呆立片刻后静静地退了出来。在鲁家五兄弟里,他排行第四,阿五去世后他就是最小的,在父母亲的事情上,他基本上没有话的资格,因此他很识相地闭紧嘴巴,等着哥哥们就父亲病倒的事舀出一个处理办法来。
不多时,鲁昌文赶到,四弟兄在外屋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女人们都在房间里,有当陆先生下手的,有陪着婆婆劝解的,也有进进出出端药端水的,这幢冷清了多年的房子,今晚又一次热闹喧哗起来。
是开会,其实基本上是老大鲁昌时在调度指挥,他指派了每天夜里值夜的班次和人数,让莫英专门负责做饭和煎药洗刷,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兄弟四个都不能回家,就吃住在这老宅里专心侍候父亲,直至他病情稳定为止。各自家里的事都由自个的女人操持着,有空时媳妇们也要来老宅轮流为公公端汤端水。对鲁昌时的话,三个弟弟都没有异议。这第一晚,就由老大夫妇顶下了。
鲁昌轩看到事情按排好了,夫妻四个才和孙氏母女一起回了家,路上,一行人都沉默着不一句话,到家门口时,朱氏才迟迟疑疑地问:“四阿叔,你看阿爸他这次……”孙氏随女儿们的叫法称呼小叔子。
“不好。”鲁昌轩凝重地回答,“听陆先生,阿爸这是中风了,这种病能不能治好全看病人的运气,何况,陆先生如果能醒来估计也不会下地了……”
孙氏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她楞怔了片刻,才又幽幽叹道:“唉,阿爸他这么一个精明能干的人,最后怎么竟然得了这样一种病?”
“唉,没办法,这就是命啊!”鲁昌轩也叹道,他让女人和儿子们都进了院子,忽又回身对正要进门的朱氏:“三阿嫂,三阿哥那里我明天一早就托人带个信给他,让他千万要请假回来一趟,不然……咳,有些事真的很难讲的,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晓得了,谢谢四阿叔了。”孙氏点点头应道。然后闪身进去,关上了院门。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鲁昌轩就把鲁荣明叫起来,让他吃了早饭就回城里读书去,临走还关照儿子,要他和先生一声,如果爷爷情况不好,是随时要请假回来的,鲁荣明一一应下了。而他自己则去了雁城北门外护城河西侧的航船停靠码头,那里是每十天一班去往上海的航船必经之地,算算日脚,今天应该有船往上海去,他要守在那里找一个带信给三阿哥的人。
因为怕上学迟到,鲁荣明只喝了一碗稀饭就急急出门了,连姆妈帮他剥好的粽子都没吃。走到北城门时,天还没亮透,他看到城门前挤了一群挑着菜担着柴的附近乡村里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前一看才知道城门还没开呢,就站下等着,不一会儿,就有管城门的人出来,吆吆喝喝地开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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