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凶猛的一箭彻底击倒了还想努力挣扎着站起来的江秋。
狰狞的伤口贯穿他的脊背,撕裂那瘦骨嶙峋的骨架,那单薄如纸的肌肤。鲜血汩汩而出,很快在身下聚成一池血水。
疼痛,火辣辣的疼痛着的身体,像不属于自己。
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江秋尽最后一点力量,茫然地望着前面沉默肃立的小城城墙,周围万籁无声,突然觉得这平凡的小城离他前所未有的近,近到触手可及,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再往前一点点,他就能够到达了。
这边远小城虽然偏僻,虽然贫穷,但想必那些燃起的灯火里,也有着自己的温暖吧。
像师傅一样总在担心他的父母亲,会叮嘱自己的孩子好些琐事。
母亲会给自己臂弯里的婴孩讲很多传说和故事。
哥哥姐姐在照顾弟弟吃晚饭。
桂子一家围坐在桌边,戴着大金戒指的老爷看着演技夸张的说唱艺人哈哈大笑,胖乎乎的桂子憨憨地也跟着笑。
长着颗烂牙的金大夫得意洋洋地跟自己的老相好,摆弄他那些骗来的金子银子和首饰。
他们可以读书,玩耍,自由自在地活着,然后找个再平凡不过的行当,娶妻生子,招摇撞骗,最后了此余生。
想必那些灯火里,那些高大的屋檐下,有江秋从未享受过的,也许是穷极一生也追求不到的……
幸福吧。
小城的灯火慢慢变暗,与江秋视野里的黑暗融为一体,一点点蚕食着他的意识,甚至是他的痛觉。
这个十二岁的孩子,突然感觉很冷,比北境荒野的冬夜更冷的冷;他好疼,比被街上的地痞流氓收拾过更疼的疼。
他的意识渐渐混乱了,即使自己也明知道这种混乱。
时而他看见桂子在微笑着把糖葫芦递给自己。
时而他又梦到自己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那些黑影在洞口外徘徊。
时而他又想到自己还要给师傅买药呢,于是又想挣扎起来。
可好疲惫,他没办法移动自己的胳膊,自己的腿。
他要睡着了。
山上的马面不屑地白了猪头一眼,“还说我射得太狠,你还不是一样。”
“这下好,没的玩了。”
“谁能想到他那么瘦啊,连京城好点的乞丐都不如,几箭下来就没命了。”猪头不满地咕囔道。
风越来越大了,纷乱的风声掩盖住了他们的说话声。这些细碎的语声撕碎在汹涌而过的大风中,渐渐难以分清。
浩潮无垠的荒野上,黑暗铺天盖地。月光冷冷地照耀,星光依着固定的频率闪烁。广阔的天地间立着一座破旧的小城池。在城墙边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像人一样蜷缩着的小东西躺在血泊中。
宇宙壮阔无边,有时会有种错觉,觉得星空面对的不是荒野,而是静夜里的大海。由黑暗组成的大海微微起伏,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宁静得令人陶醉。
而江秋,不过是落进海里的一滴小水滴,偶然没有翻起浪花罢了。
在那个黑暗的小角落里,江秋一动不动地趴伏着。吹刮的风无时不刻地吹散着尸体上仅剩的热量,猩红的血液很快失去了原有的色泽,变得黯淡且颜色更深了。这些血液从江秋背后狰狞的伤口缓缓流淌而出,像许多条暗红的血蛇一样游走而下,浸湿他破烂的衣衫,在他身下汇成浅浅的血泊。
即使已经死去,他的手心里依然紧攥着师傅给他的玉镯。对他来说,只要是师傅的东西,就是最重要的。
可惜曾经古朴而翠绿的玉镯现今也被暗红的血液浸湿,被掩盖了那些繁复而深奥的花纹。浓重的血色吞没了深邃的光泽。
那些血液顺着手臂缓缓淌下,流注入玉镯表面铭刻的沟痕中,愈来愈多,愈来愈深,愈来愈重。
那些血液像红色的细小蚯蚓一样,在缓慢地,然而稳定均匀地,沿玉镯上的刻痕蠕动向下,然后淌入身下的血泊中。
然而恍惚间会觉得,这血不是向下流的,而是从血泊里沿江秋的身体缓缓攀升而起,流向被血色深深包裹的玉镯。
所有的血色都在蠕动,像蠕虫,像蚯蚓,像草蛇一样地艰涩地爬行,最终一齐汇聚于中心的古朴玉镯。在这无时不刻的流动中,仿佛连那玉镯只能隐约可见的花纹,也在微不可见地蠕动着,伴随着血液流动的节奏缓慢地蠕动着,甚而微弱地震颤着,变幻着。
这被血色重重包裹的玉镯,突然平白添了几分诡异的妖艳。
它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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