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垂下,望着地面,避开对面带着恐慌,却又隐约期待的的目光。
任凭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握着,始终一言不发。
西阁里陷入久久的沉寂,只有穿堂山风隐约呼啸,火盆里的火焰噼啪燃烧。
良久。
洛信原惨笑一声,松开了手,缓缓后退,手掌重新捂住了眼睛。
寂静的西阁里,逐渐陷入黑暗情绪深处的天子喃喃自语着,
“你恨我了。”
“是我自作聪明,毁了一切。”
“我早知道。”洛信原哑声道,“无论怎么挽留,劝你,求你,逼你,只会变得越来越糟,你……终究还是要离我而去。”
“我这一生,看似万人之上,生杀予夺……但从小到大,但凡我想要什么,无论怎么哭,怎么求,从来不是我的……对我好的父皇,早早地没了。母后的宠爱……从未有过。好东西,都是哥哥的……我不想要的,无论我怎么哭,怎么躲,都会硬塞给我。就像……母后赐下的银耳羹,坐不稳的皇位,半夜的鞭打……呵,还有替我打算好了的,准备立做皇后的贺家好表妹。”
“从小到大,我唯一觉得我可以要到的,我唯一想要的……”
饱含痛苦的嗓音,在这里顿住。
洛信原再也说不下去了。
“好。”
良久之后,龙袍衣袖后才传来勉强平稳的嗓音,“不要说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话。我不逼你。你我好聚好散。”
他放下了衣袖,眼角通红,黝黑眸子涌动着疯狂和绝望,
“给我个念想。长长久久的,能让我一辈子记着的——”
梅望舒抬手,揉了揉隐约作痛的太阳穴,打断了对面饱含着狂乱绝望的呓语。
“你说完了没有。等你说完了,轮到我说。”
洛信原瞬时哑了。
梅望舒抬手点了点桌上摊开的残卷,“信原准备的两条路,我拜读过了。无论哪条路,信原都在用皇权逼我。”
她低低叹息了声,“信原的心意,我也看到了,听到了。”
洛信原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紧紧闭上了嘴。
眼睛连眨动一下也不愿,紧盯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梅望舒重新端端正正地跪坐,遵循臣子之礼,双手将两卷圣旨残卷捧起奉还,
“陛下的两条路,臣都不能接受。臣提议第三条路。”
“这条路,陛下或者喜欢;或者不喜欢。但这是臣自愿留在京城的唯一一条路。”
“陛下若是选了臣的第三条路,必须舍弃之前准备的两条路。”
“天子一诺九鼎,再不许反悔。”
片刻沉默之后,洛信原霍然起身。
一把抓起那两封诏书残卷,狠狠投掷入火盆中。
——
开春后的任免诏书,在四月初颁下。
礼部尚书叶昌阁,加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升任左相之位。
枢密使林思时,参知政事,赐府邸。
之前众人都以为会出任左相的梅学士,竟然官职丝毫不动,只封赏了千里之外老家的父母。
不止如此,御前还提拔了另外两名才学出众的年轻俊彦,同时升任翰林学士,随侍圣驾。
一时间,京城风起云涌,众人暗地里猜测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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