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顿时喜笑颜开谢恩起来。
慕北易左右都爱,今日喜得龙凤,便将往日阴霾尽扫。诸人见天子眼中只有新生子,便知好歹地次第告退。枕春随着人群往外头走,回头扫了一眼披香殿。今日的披香殿沐浴着秋日清爽的日光,琉璃瓦片熠熠生辉,好似簇新的一般。
如今的连月阳才真正算是熬出了头。
薛楚铃自披香殿一别,便告了病。据说是见了连月阳产子高升的盛况,也日日在自个儿寝宫中烧香拜佛,祈求能得一举得个皇子。
“明眼人不知道,她小薛氏不是日日祝祷得个儿子,而是期望能生个公主保命罢。”柳安然歇坐在临着沁心湖的亭台边,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将手中鱼儿撒弄在鱼群中去。那些一尺足长的红鱼便拱弄着脑袋,撞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枕春轻轻打着一柄双面丝绣的藤花薄扇,靠着亭台边的红色圆木柱子,眼神落在柳安然手上,道:“我本以为陛下最宠爱她。小薛氏性子好,人生得美,又聪慧。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如雾如雨,只消看一眼,便是我也要入神。”
柳安然闻声黛眉一挑,却露出两分古怪的神色:“我本也以为陛下最宠爱她,你次之。可你小产之后陛下便也轻易放过,小薛氏如今封了珍婕妤仍有可能留不住自己的儿子。陛下的恩宠,似乎……”
枕春勾唇:“姐姐爱慕陛下,如今心意有所转圜?”
柳安然皱眉思索一番,索性将手中鱼食尽数洒了:“我不知道。”她看了看湖中精美的红鱼疯狂争抢的样子,轻轻拨动耳坠,“我的恩宠平平,陛下待我只算得上温和。身份尊贵的扶风郡主、如今得龙凤的静昭容、甚至是只生了大公主的孟氏,都比我强。”她看了枕春一眼,便转开话题道,“天气都凉了,你还打着扇做甚么?”
枕春一扫手中薄扇,却凉凉地笑起来:“那日看书,看到《怨歌行》中班婕妤自比团扇,所说的恩情断绝,颇有感怀,便把玩两日。”
“班婕妤才德兼备,也要自比夏扇。要凉风时摆弄摆弄,寒冷时丢在一旁……”柳安然脸色更阴沉了些,低声道:“明载是咱们入宫三年满了。我父亲传了家书来说,这两年宫妃陨损许多,礼部已经上了折子,明年似乎会依例再选新秀。”
“再选?”枕春粗略一计,施妃自戕、墨氏难产而亡追封恣妃、被赐死的刘美人、被打发去月隐寺青灯古佛一生的赵才人……这一路走来果然步步惊心。倒是显得如今还活着,似是一种好运了。
柳安然点点头,认真说道:“如今宫中嫔御只有十来人,现下还算安稳。咱们陛下也是而立之年了。静昭容是元皇后的婢女,身份低微,便是再生几个儿子也无望储位。也是因为她的出身低微构不成威胁,才能平安无恙生下孩子罢。如今朝中老臣们以为陛下子嗣单薄了些,新贵们么……想着法子也要将女儿送进来不是。故而父亲说,此次新秀大选势在必行了。他说今年南边的供奉岁收都是最好的,陛下或许会看在南疆安定的面子上,至少待我如旧。”说着竟有几分戚戚,“我的平安,当真都是家族给的。你父兄在朝为官为将,想来也能安全度日罢。”
“十来人不也暗流涌动,眼看是风雨欲来吗。”枕春不以为意,将薄扇搁在小案上,呷了一口梅子茶水,“眼下我算是知道,咱们陛下最重视社稷不过。我只求平安,不求腾达。祺淑妃本事高明,家世贵重,她若得偿所愿从小薛氏那儿抱个儿子,便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只望我们明白,太后娘娘也明白。太后娘娘一心一意要个母族出身的皇后,恐怕扶风郡主那头也要开始用劲儿了。”说罢竟有些懒怠,挨在案旁阖了一会儿眼睛。
当真如枕春料的没错,温氏一族是太后的母族,办起事来也十分点中要害。先前温氏一族为扶风郡主请封妃位,被祺淑妃背后的薛氏一族不知使了甚么法子而石沉大海。眼下又连番递了折子上来,请加封温氏一族的各位勋爵。
慕北易似乎有所考量,挑了一半儿允了,一半没允。随后,又下旨加封了朝中其他有功之臣的爵位,或又加封了几位新贵。如此一来,温氏一族的荣宠又被稀释许多。
想来他到底心中也防着庄懿太后一党,年轻帝王总是想独揽大权的。
或是为了面子上,或是为了权衡内宫势力。温氏一族的请封没能完全如意,但扶风郡主倒是得了头一等的恩宠。譬如十月以来,慕北易入内宫只有七次。两次看了连月阳和她的孩子们,三次见了扶风郡主。余下两次,一次见了枕春,一次见了薛楚铃。
论容貌,扶风郡主肤白唇红,还有几分闺阁女子没有的英气娇刁蛮。论情谊,扶风郡主对天子的爱慕之心人尽皆知,天子宠爱她倒也合乎情理。扶风郡主可以靠着温氏的势力让天子不弃,柳安然的家族年年岁贡年年述职自然年年受庇佑,大小薛氏有家族,枕春有父兄……连最卑微的连月阳,如今有了三个可爱健康的皇嗣。
这样的情形对于宫娥出身御女月牙来说,才是真真冬天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选秀
人人都说好不容易登了枝儿的月御女已经被陛下忘了。除了每日早上请安的时候,她坐在下席的最后一个,偶尔附和祺淑妃笑意勉强地几句话,便也没有什么露面的机会。
唯独枕春心里还记得,被慕北易真正忘记的人,还有个住在寻鹿斋的端木若。
好在端木若虽被禁足,幸而是贵人的位份,又有同宫的枕春照拂,才不至于被人欺凌了去。这日是立冬,天气阴沉沉。枕春从库房里挑了两面厚实的绒披,又叫小喜子同小豆子抬了一筐上好的炭,往寻鹿斋进去了。
端木若正在院子里绣帕子,对着一方明晃晃的天光。她见枕春来了,扫落膝盖上的碎线头,盈盈笑着迎了上去:“安姐姐来了。”
枕春叫小喜子将东西送入内堂里,偏头去看端木若手上拿的帕子,绣的是茉莉花儿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天气渐凉,我得了两面颜色素雅的绒披,想来你会喜欢。”又说,“你的绣工倒是极好的。”
端木若有些羞赧,抚弄耳边碎发,颔首低头道:“我家中小门小户的,书画诗文都不通,唯独女红还能懂个一二。之前陛下说我甚么都不懂,便有几分纯粹。”说着,她却有几分自嘲的意思,“到底是福兮祸兮,今日我这粗苯的女红能得姐姐一句夸赞,已是得其用了。”
枕春便将那帕子拿过来看,果然是花骨朵儿都栩栩如生,心生一计道:“你不若绣个荷包,要情意缠绵意头的。譬如鸳鸯戏水、并蒂花儿甚么的。过些日子陛下若来栖云轩,我使法子递到陛下面前去,也好让人想起你来。”
端木若闻言连连摇头:“姐姐复宠不易,万万莫为我分宠。”又说,“如今衣食不短,岁月静好,我便很是满足了。”
“开年你禁足的日子满了,还是要过回以往的生活的。”
端木若低头看着手上一只素银的镯子,似在细细斟酌,少顷道:“过回以往的日子,我便闭着躲着就好。听说如今祺淑妃势大,姐姐要珍重小心。”
“祺淑妃如今怕是焦头烂额的。”枕春似笑非笑,“扶风郡主到底是贵勋出身,又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人。郡主家中略一使力,祺淑妃便要忙不迭应付,她如今不满我也料理不到我身上来。何况……小薛氏的肚子也日渐大了。”
端木若蹙眉,问道:“不是说珍婕妤怀的是个儿子,那祺淑妃自然是高兴的。”
“她到底有料错的地方。”枕春唏嘘一声,想起初见薛楚铃时,她望着慕北易那绝美温柔的眼神,“小薛氏不只有美貌而已。当初祺淑妃势头远远比不上施氏,节节败退才生此计。她本想弄个空有美貌的庶妹进宫,帮着自个儿稳固地位罢了。薛氏一族规矩大,嫡庶有别,她宗室嫡女的身份掌握一个小小庶女本不费吹灰之力。偏偏这小薛氏却是聪明又有手段,十分能得恩宠。你看她进宫也不过两载,便得了婕妤娘娘的位份。眼下小薛氏隆恩位高,是后宫第一荣宠的妃嫔,祺淑妃即便是想要留子去母,也没那么容易了……论小薛氏的人才心性,这便是她祺淑妃引狼入室。”
端木若点点头,只仍有些担心,对枕春道:“即便如此,祺淑妃心机深沉,最会借刀杀人,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姐姐如今恩宠现眼,多多注意也是好的。”
枕春摇摇头:“我却不愿再闭着她躲着她。人生在世讲究一个果报,苍天不报,我便要亲裁。”便淡淡笑着,“你愿避着清净也好,只是我听说,来年要选新秀了。待新秀入宫,你怕是躲也躲不开的。”
端木若引着枕春坐在院中微凉的石凳上,有些诧异,问道:“又要选了?如今宫中已有十来个嫔御了。可有说有哪些闺秀入宫?”
“还早着,哪儿能定下。”枕春略算了算,“应同我们那一届一般,是来年三四月入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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