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元家的田庄里,刚还含笑送走元弗唯的柳殊棠,转眼脸色便阴沉下来。
她身边服侍的碧桃,扶着她小心地坐下之后,瞧着她的阴沉的脸色小心开口道:“小姐,气大伤身。您如今这个身子,可不能再生气了。”
柳殊棠生得极其娇媚,即使是怀孕,也无损她桃花似的明艳。
她一边抚着已经大得如同簸箩一般大的肚子一边深吸了一口气道:“一步错,步步错。碧桃,可见人若是沉不住气,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碧桃替她按摩着有些浮肿的小腿道:“小姐,您吃了这么多苦头,就甘心这样入府为妾吗?”
柳殊棠曼声道:“你没听方才说的吗?裴家宁可同元家撕破脸,去御前打这场官司。太夫人是绝不可能让元家丢这个脸的,若是闹到那种地步,只怕和现在的结果也是一样,我又何苦多得罪太夫人呢?”
碧桃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可是,侯爷方才还说了要立长子为世子,那小姐您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奴婢就是替您不值,明明之前说的是……”
“之前是之前。”柳殊棠打断了碧桃的话:“立嫡立长本就是应当的。”
见碧桃的神情不对,柳殊棠放缓声音道:“你是同我一起吃过苦的,柳家败落时的样子你也见过。现如今能得到的,已是我能谋算到最好的了。你可不能将不甘落在脸上,若是让侯爷瞧见了,之前所做的就是无用功了。”
“况且。”柳殊棠的声音也是又柔又媚的,轻声低语起来如同呢喃一般:“这次是我们先沉不住气,也错估了裴家,只当是吃个教训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现下只是立了世子而已。今后的事,又有谁说得清呢?”
“便是太子,也有废立之事,又何况是世子呢?”
裴琳琅尾祭的时候,元弗唯写了奏请立元令珩为世子的折子递上去。不知为何,吏部答复得很快,尾祭结束的时候,应准的条程就下来了。
因元令珩还在孝期,也不可能大肆庆贺。相熟的朋友大多只写了信笺道贺,只除了萧云樾。
也不知道是被裴家逼着低头这件事,让元弗唯本就有限的愧疚心消失得更彻底,还是柳殊棠确实本事过人。总之,在萧云樾再度登门时,元弗唯依旧不在家中。
按照礼节,拜会过老夫人后,萧云樾便径直地往元令珩院中的南书房走去。
萧云樾没让长随通传,进去的时候,恰逢白芷替元妙仪传话,说是舅太太给的人已经进府了。萧云樾听见动静,在外头稍避了避,等人走了才进去。
元令珩看见是他,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前头也没人通传一声。”
萧云樾一边解下大氅一边道:“怎么?不欢迎我?刚做了世子便不想认兄弟了?”
元令珩正让人奉茶上来,闻言失笑道:“岂敢?盛京中有谁家敢不欢迎你平阳小侯爷?”
萧云樾自小习武,所以冬季也不耐烦穿那些皮啊毛的,照旧一身圆领澜袍,绑着臂缚。行动间一派洒脱,好像风都绕开他吹似的。
元令珩自认也算身体不错,但每每看到他这身穿着还是替他觉得冷:“都已经深冬了,你怎么还穿这么点?”
萧云樾便笑道:“子瑜,你这话怎么同我娘说得一样?看来你闲在家中,也开始管这些琐事了,我怎么方才见还有侍女向你禀报内宅的事?”
“什么内宅的事。”元令珩接着道:“那是我妹妹身边的人。”
妹妹,萧云樾骤然想起那日在庑廊上遇见的少女。芷兰的香气似乎还在周围萦绕不去,还有那双极沉静的眼眸。
元令珩没有注意到萧云樾这一瞬间的走神,他放下手中的茶盏道:“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萧云樾收回思绪正色道:“新政在荆州一地推行得很好,昨日今上召荆州刺史入宫奏对后,随后又召我进宫。”
说到正事,元令珩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莫非今上想在其余州内加开边市?”
萧云樾点了点头道:“今上命我这个月月底前往冀州,在冀州重开边市。”
话到此处,元令珩算是明白了萧云樾为什么来找他了:“今上暂时未发明旨,可见是让你先去秘密调查冀州。所以,你是想让我带你去见我舅舅?”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萧云樾点了点头道:“因是秘密行事,若是正式登门,只怕朝中揣测不断。由你引见,只当是我这个晚辈拜见长辈了。”
元令珩道:“这事不难,趁舅舅还没离京,我晚些时候写封信给舅舅就是。”
萧云樾道了谢,又颇有些遗憾道:“可惜你守孝三年,不能科试,又不肯走荫封。若你早日入朝,说不定这次你我二人还能同行。”
元令珩举起茶盏笑道:“麟台何须遗憾?恩师也说我若是今年下场,虽能一试,但未必名次好看。不若三年之后博个头名,岂不更好?”
萧云樾一笑,也举起茶盏与他轻轻一碰:“那我便以茶代酒,提前祝你金榜题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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