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相本来就极清瘦,眉形如刀,目形如叶,此时脸上皮肉紧绷,没有一点笑意,如临大敌一般。
我不知道这病房里有什么,但此刻天已经亮了,所以我毫无恐惧之感,索性直言:“官大娘,我朋友说过,爷爷体内还有一个灵魂。您是行家,看看是不是这样?如果真的有,那他到底是谁?”
其实,我并不需要官大娘多生出过多的事来,只想让她帮我找出爷爷体内那个多余的灵魂来。
这一问,官大娘陡地变了脸,冲向我,双手来捂我的嘴。
她的眼中满是惊惧,仿佛我说了捅破天的大逆不道的混账话。
我抬手一格,把官大娘的手挡出去。
“孩子,可不能胡说,可不能胡说八道!”官大娘怒冲冲地吼着,“你懂什么?你懂什么灵魂不灵魂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有些后悔邀请官大娘到医院来。
“官大娘,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想问问你,我爷爷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我腾出一只手,指向病床。
“他……他已经……”官大娘顿了两顿,也没把一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我心猛地一沉,因为从她的表情和语气上,我已经判断出,她的看法与唐晚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我爷爷真的已经去世了。
刹那间,我悲从心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两行眼泪扑簌簌地落在胸前。自此之后,天下再大,我夏天石也只是孤身一人,全中国有十六亿人,全世界有六十亿人,但这么多人都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全都是毫无瓜葛的陌路人。从现在到我离开这世界,剩余的七八十年里,我都只能一个人踯躅独行了。
“爷爷,爷爷,你别走,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推开官大娘,扑到床前,双膝一软,噗通跪倒。
第8章 燃香辨吉凶(2)
病房门一开,有人快步进来,走到我旁边,弯腰搀住我的胳膊。
我闻见了熟悉的发香,不回头看,也知道来的是唐晚。
在我眼中,爷爷的脸一会儿近一会儿远,逐渐变得模糊。我的耳朵里回响着他说的话,渐渐的那声音又变成了大哥夏天成的,他俩的声音交替响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报仇,报仇,杀了他们,给我报仇——石头,赶紧起来,抄家伙杀贼……”那是大哥的声音。
“小石头,‘七王会’来了,快起来,快起来,快逃吧,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快逃,快逃……”那是爷爷的声音。
我的膝盖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脑子也变成了一锅浆糊。
“爷爷死了,我得把他送回曲水亭街忠义胡同去,给他搭灵棚,守灵、举丧、出殡,然后把他风风光光地葬了……”我知道自己的责任,就算倾家荡产,也得给爷爷办一个像样的葬礼。大不了,就把老宅卖了,除了办葬礼,顺便也把这几年借朋友和邻居的钱一起还清。到那时无债一身轻,我就到旁边明湖小区去买个小房子,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天石,你醒醒,你醒醒……”唐晚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响起来。
我努力地睁开双眼,看见她的脸就停在我面前一尺远的地方。
“天石,振作点,事情还没完,无论如何你都得撑下去!”唐晚靠过来,鼻尖几乎顶到我的鼻尖,“我给你打两针,一针镇静,一针提神。”
我不置可否地摇头点头,嗓子眼里像是塞着一大团新棉花。
唐晚站起来,拉起我的袖子。
我感觉到酒精棉球在我手臂上擦拭时的阵阵清凉,紧跟着肌肤一痛,两根针管同时由我肘部靠上的位置刺入。
“不要怕,几分钟后你就完全正常了。”唐晚的声音飘来。
针管什么时候拔掉的我不知道,但很快我浑身就有了力气,一下子站起来。
“石头,把老夏叔接回家去吧,趁着他还有口气。老话说了,在外面走的老人不能接回家发丧。听大娘的话,一会儿上班就去办手续,我提前跟街坊们说一声,让他们给准备准备搭灵棚的家什。”官大娘说。
这次,我确信爷爷已经走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好,好。”我想点头,但两侧太阳穴疼得像是要炸开似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孩儿啊,别难过,凡事想开点儿。这样,你朋友在这里照顾你,我先回去,把家里布置布置。”官大娘一边说,一边收拾桌上的香炉和残香。
后来拿出的香都没烧过,这时也都被她放进灰布包里。
在唐晚面前,她已经失去了素日的干练与灵气,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你们都没说……躲在爷爷身体里的是谁?那是……谁的灵魂?”我努力地调匀呼吸,积攒力量,问了这一句。
我看到,唐晚与官大娘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不自然。
“没有灵魂,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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