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没有周详的计划之前,你不能发起行动。所以……顺其自然吧。我会抓住年轻人的心,那些有新想法、通常‘反政府’的人,给他们一个想法,接着就全力实现那个想法。”
“什么想法?”
加布里埃尔恼怒地瞪了我一眼。
“你老是搞错重点。是什么微不足道的想法根本不重要!我随时可以想出半打来。政治上只有两件事会引起人们的兴趣:一是给他们一点好处,另一是那种听起来好像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且非常容易理解的想法,高贵却模糊,可以让你的内心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人们喜欢感觉自己是个高贵的动物,同时又有优厚的收入。你不会想要提出过于实际的想法,你知道,只要那个想法符合人性,而且不针对任何你会见到的人。你发现了吗,在给土耳其、美国或是哪里的地震受害者捐款,总是源源不绝地涌进来,但没有人真的想收容一个被撤离的孩子,对不对?这就是人性。”
“我会持续高度关注你的职业生涯。”我向他保证。
“二十年后,你会发现我变胖、过得很舒适,而且可能被视为是慈善家。”加布里埃尔说。
“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
“我只是在想,你也许会觉得无聊。”
“喔,我总会找一些事来做,纯粹为了好玩。”
加布里埃尔勾勒自己人生时的那种信心满满,总是让我很感兴趣。我开始相信他的预言将会实现,我想他就是有本事让它成真。他预测这个国家会交给工党,他一直很确定自己会胜利。现在,他的人生也会一如他所预期的那样分毫不差。
我有点俗气地说:“所以在最好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最好的。[1]”
他马上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然后说:“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诺里斯。”
“为什么,怎么了吗?”
“没事……真的没事。”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说,“你可曾被刺扎到手指里?你知道那有多令人抓狂吗?不是真的很严重,但永远提醒你、刺痛着你、束缚着你……”
“那根刺是什么?”我问,“米利·伯特?”
他惊讶地看着我。我看出米利并不是那根刺。
“她没问题,”他说,“好在没有造成伤害。我喜欢她,希望在伦敦可以见到她;在伦敦不会有地方上这些恶毒的闲言闲语。”
然后,他的脸红了起来,从口袋里用力拉出一个包裹。
“我在想你可不可以看看这个。你觉得这个可以吗?结婚礼物,给伊莎贝拉·查特里斯的。我应该送个东西给她吧。是什么时候?下礼拜四?还是你觉得这种礼物很蠢?”
我兴致勃勃地打开包装。眼前的东西出乎我意料,我从来没想过加布里埃尔会送这种东西作为结婚礼物。
那是一本祈祷书[2],烫金图案十分精美,应该是博物馆收藏的作品。
“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加布里埃尔说,“天主教那类的东西,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但我觉得……我不知道……这似乎和她很相配。当然啦,如果你觉得它根本就很无聊……”
我急忙要他放心。
“很漂亮,”我说,“无论是谁都会想要拥有这本书。它是个珍品。”
“我猜她不会特别喜欢这种东西,不过蛮适合她的,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我点头,我确实知道。“毕竟,我得送她个什么东西才行。不是我特别喜欢那个女孩,我对她一点用处也没有。高傲的女孩,她倒是骗到男爵殿下了。我祝福她和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幸福快乐。”
“他可比什么装模作样的家伙要强多了。”
“对,他确实是。无论如何,我得和他们保持良好关系。作为地方国会议员代表,我会和他们在城堡吃饭,还会去参加他们的年度花园聚会那类活动。我猜圣卢老夫人现在得搬去都尔楼了,就是靠近教堂那栋发霉的废弃楼房。我想,住在那里的人很快就会得风湿病死掉。”
他拿回那本烫金的祈祷书,把它包起来。
“你真的觉得这个礼物很好?没有问题吗?”
“这是个高贵而稀有的礼物。”我向他保证。
特雷莎走了进来。加布里埃尔说他正要离开。
“他怎么了?”加布里埃尔离开后,她问我。
“疲倦了吧,我想。”
特雷莎说:“不只如此。”
“我忍不住觉得,”我说,“让他选上真是可惜,失败可能会让他清醒一点。现在看来,他会继续这样嚣张几年。整体来说,他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我倒觉得他会一路爬到树顶。”
我猜应该是因为说到了“树”这个字,激起了罗伯特发表他的言论。他是和特雷莎一起进来的,一如往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此他开口时,也一如往常地吓了我们一跳。
“喔,不会啦,他不会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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