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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石化之光(第1页)

甄静雅很美!但确定,自己是要靠技术生活的。

可见过她的人,却先记住了她的美,高挑,端庄,满脸书卷气,也不怕沾一身机油,是石化青年心中的车间女神,也是领导眼中,积极向上的好青年,她仿佛是一股清流,从山间流下,带着沁人的气息,不动声色,安静的走来,便被大地接纳,今年的新春文艺汇演,公司决定,由甄静雅担任报幕员。

热恋中的女孩,是一客移动的胶原蛋白,晃晃的,满是青春的原浆,鼓得皮肤放亮,那些久违快乐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美的人们,那是没有见过甄静雅,她用原浆提醒你,什么是美,透明,清新,洗去烦尘,让人安静,又会觉得,人间值得,如果对生命疑惑生活感到迷茫,当然要去看一眼甄静雅,肯定会找到一个目标,不一定很高尚,却可以使劲去用力,不用化妆,不用华彩的晚礼服,她的微笑,就是聚光灯,牵动着所有的目光,不用卡片报幕,领导和表演者的名字,一遍就记住,随口报出,绝不会错,这个夜晚,是属于她的,和所有看到她的人,她是石化赞歌的报幕人,她是石化之光。

和往年一样,晚会很成功,结束后,大家仍然不愿离去,聚着堆交流,室外很冷,文化宫里很热,庞中华拿着大衣,捧着鲜花,看着甄静雅,在层层包围的中央,一高一矮,走过来两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矮个子男人胖胖黑黑,握着甄静雅的手,由衷地赞赏,一直不肯放手,姬可去公司总部最多,认得这两人,矮个子男人,是公司采购部经理王宝柱,旁边的高个子男人,有一张刀劈斧刻的脸,目光深邃,腰里就差一把枪,便是想象中平原游击队的队长,他叫金自强,是公司的设备供应商,在这个半军事化的大型央企里,两人身上,散发着逼人的精英气质。庞中华走上前去,却突然有了羞涩,手直直地伸了出去,本来设计好的献花当场变成了送花,甄静雅抽出手,接过了花,保持着舞台的微笑,和庞中华一起离去。

又是加班,来的晚了,食堂门口,王宝柱正堵着甄静雅,硬塞一台索尼录放机,鼓励她学习英语,甄静雅后退着,看见了进门的庞中华,赶紧挽住了,摆脱王宝柱,走向打菜的窗口。

找了一张靠墙的餐桌,将打好的饭菜摆好,一个大盆,满满的堆着饭,一个小碗里,是蒜苔炒肉,还有两例免费的白菜汤,一瓶豆腐乳,城市里什么都有,年轻人却没有钱,为攒钱买礼物,春节去甄静雅家里,从元旦后,中饭照常,晚饭,两人只打一个菜,多拿一份汤,甄静雅将蒜苔炒肉连菜带汤,倒入米饭的大盆中,用勺子搅拌均匀,肉汤不够,又倒入了一些白菜汤,重重的舀了一勺连汁带肉的拌饭,送到庞中华嘴里,自己又舀了一勺带油没菜的米饭,庞中华看在眼里,要说话,满嘴都是米饭,勉强张开口,又是重重的一勺递了过来,赶紧仰脖接住,手里紧紧攥着勺子,使劲的挥了两下,却根本没有机会使用,甄静雅喂两勺,自己吃一勺,很快,一盆拌饭吃完,白菜汤喝光。

出了食堂,一路挽着两人在说着什么,一会哈哈大笑,一会,捏着拳拳,甄静雅使劲的锤着庞中华,庞中华总是运气承受,然而终于抵受不住,就转过身,紧紧地搂住甄静雅,悄悄地耳语,甄静雅听过之后,举手便打,下手更狠了,吃痛不过,只得捉住甄静雅的双手,将她按在墙上,却又吃了一脚,庞中华不得不更近一步,用双腿抵住甄静雅的双腿,用胯骨,顶着甄静雅的胯骨,终于贴墙,将她定住。

然后,抵着甄静雅的面颊,在舔她的脸,还是在咬着耳根。

一直很久,似乎是“舔”好了,又把甄静雅搂在了怀里,甄静雅乖乖的贴着庞中华,却靠得更紧了。王宝柱一路跟随,看着两人上了男生宿舍楼,靠在路边的大树,点上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正是车间最忙的时候,赶着抢活的曾静雅,看到公司干部部经理张建成,和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张经理介绍,这是公司党办的于主任,忙要放下工具,已被于主任拉住了手,问起了毕业学校和家庭情况,面容温婉,不经意的,翻着手心手背,这么大的干部,这么随和,对青年充满关心,令甄静雅感动!一声家常的问候,带着贴心的人情味,让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铸铁扳手,也温馨起来,空气也暖的变了形,一边交流,一边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负领导的关怀,同时,接受了邀请,明天下班,去于主任家里做客。

于主任的家在公司干部楼,房间明亮宽敞,客厅卧室铺的木地板,超大的厨房,豁亮的洗手间,家具厚重结实,朴素中,带着低调的奢华,保姆在张罗着餐桌,热气腾腾的菜肴火锅,一一端上,暖暖的菜米油盐的味道,冒着生活的气息。门开了,王宝柱拎着两瓶茅台和两条中华烟,提着一个海南西瓜进来,满口欢迎欢迎——这是王宝柱的家,甄静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站起身来,看向于主任,于主任一边将甄静雅的手拿给了刘宝柱,一边笑着介绍:“这是我儿子,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也是个拼命三郎,工作起来没白没黑的,你们俩都是好孩子,认识一下,今后相互支持多多帮助!”

随手斟了一杯红酒,甄静雅坚辞不喝,一桌子荤素海鲜,进屋时夺人心魄,却在恍惚不定中吃完,稍坐了一会,便要告辞。

于主任让儿子送一下,刘宝柱大声的应承,转身去拿烟酒,一路冲下楼去,甄静雅不要送,一个走,一个跟,一个推拒,一个坚持,在路上就墨迹开了,刘宝柱抓着甄静雅的手,甄静雅不接受,他就不放手,推送之际听到了一个声音:“干啥呢干啥呢?黑灯瞎火的!”

是武壮,甄静雅挣脱的更厉害了,武壮大步上前,就要掰开两人,王宝柱捏的死死的,根本扯不开,这是在做甚,耍流氓啊?解的不耐烦,一把便推在了王宝柱身上,王宝柱心里有气,大声吼道:“滚开。”

拉拉扯扯多不好,还叫老子滚开,流氓都耍的这么硬气,那确实是有点坏了!武壮不吃这一套,挥手一拳,砸在了流氓脸上,好使,手松了,包落在了地上,有液体流了出来,一股浓浓的香气直冲脑门子,深吸一口,顶到肺腑,哎呦好酒啊!

自称酒仙的武壮没有喝过茅台,平时都是二锅头打底,这么香的酒,酒仙可是第一次闻到,居然就醉了一般,晃着大脑袋瓜子,使劲的吸溜起来,根本顾不上恼羞成怒的王宝柱,已经一脚踢了过来,一腔子茅台香,正运行在五脏六腑,感觉浑身,无处不舒坦,憋一口酒气,沉住丹田,嗨的扛住了,只是下盘不够稳当,紧接着,额头挨了一拳,这下,酒气有点顶不住了,退后了两步,正要稳住身形,拳头又已当头,本能的护住脑袋,却挨在了肚子上,沉稳有力,明显,带着愤怒,武壮抱腹蹲下,再也顾不上脸了,这时,一个旋踢迎面而来。

直面大脚,瞪大双眼只能豁出老脸了,大脚来了,并没有落到脸上,庞中华一步上前,接下了这一脚。

生生挨了一脚,庞中华不退反进,一把抱住了王宝柱,武壮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个三步跨栏,带着惯性,踢在了王宝柱腰上,接着拳脚齐上,大部分抡在了王宝柱身上,一小半,倒是落在了庞中华的背上。

挨了武壮一顿乱拳,后背火辣辣的庞中华,一吐气,一个侧摔,将王宝柱掀翻,武壮一脚跟上,踢在头上,头皮顿时豁开,三人可一顿忙乎,这时,才听见了甄静雅跳着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好吧,那就,不打了。

庞中华和武壮吃过晚饭,来接甄静雅,等在楼下,正好撞见王宝柱和甄静雅拉扯,庞中华并没想过,要为此打一架,直到武壮被干倒,眼看要吃大亏,这才冲了上去,替武壮挡住了当头的大脚。冬日的夜晚,行人不多,甄静雅的叫喊,喊出了临近的人,人群聚了起来,有人扶起了王宝柱,有人跑去喊人,很快,一群公司子弟,将三人围在了中央。

当有了压倒性优势,最凶的那个肥壮青年,突然出拳打向了庞中华,甄静雅在旁边,斜刺里一把抓到了他的脸上,肥壮青年惊呼一声跳开,脸上立即渗出血来,他参加过公司新春晚会,认识甄静雅,并不理她,返过身来,却用更大的力气,砸向了庞中华。有人带头,其他人便哄了过来,展开了群殴,比起当过兵的王宝柱,这些人就差远了,因为内心感觉,自己不是错误的一方,因此有一股豪气,绝不因对方人多而低头,这使庞中华和武壮勇于出手,迅速打倒了最先冲上的两人,这将对方彻底激怒了,一拥而上,搂头的,抱腰的,王八拳抡起,胡踢乱打,甄静雅不顾一切,拼命的上前,见脸就抓,摸着头发瞎扯,场面一片混乱。

别打了,别打了,王宝柱大声的喊,可小伙伴的脸都被甄静雅抓破了,找不回面子,怎肯停下。

使劲的将后面想抽冷拳的人扒拉开,王宝柱挤到中间,用身体护在甄静雅面前,双方收手不及,“乒”“乓”很是挨了几拳,甄静雅疯魔地抓,一脸乱发顺手抓向了王宝柱,只听到“哎呦”一声这么熟悉,大家才发现误会了,停下手来,也不知这“哎呦”,是伙伴们误伤的,还是甄静雅挠的。

王宝柱没有去看他的朋友们,捂着脸,低声地问甄静雅:“你没事吧?”

甄静雅不理王宝柱,从兜里掏出手绢,递给武壮,挽着袖子,轻轻的,拭去庞中华头发里,流到脸上的血。

血刚刚擦去,马上便又流了出来,再轻轻拭去,血没有擦干净,甄静雅的眼泪却流了下来。

这些石化子弟,和王宝柱在一个大院里,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逃课,一起和周边老百姓的孩子们打群架,从来都是他们欺负别人,今儿个,让别人欺负了,那可不成,暂时不动手了,但谁也不肯离去。“呸”的一口,刚刚缓过劲的武壮将打断的半颗门牙,吐到了那个最凶的肥壮青年脸上,这小子下手最狠,武壮吃了他的亏。

肥壮青年如何能忍,直接送上老拳,武壮正想和他再过一合,也迎面冲上,王宝柱的伙伴们叫骂着,乌央的又涌了上来,庞中华把甄静雅护到身后,全力冲了上去,只见空中划着乱手,王宝柱人已经不见了,淹没在混战中。

公司保卫科赶到时,这群年轻人正叠成一团,掰也掰不开,个个脸上带着血,愤怒的,恨要杀人放火一般,一个个询问,竟无人知道为什么打架,和谁在打架?保卫科安排王宝柱去医院处置伤口,把满头是血的庞中华,和脑瓜仁像老寿星一样的武壮带回去审问,路上知道了,王宝柱要送甄静雅烟酒,作为春节带回家乡的礼物,意识到大家年轻气盛,行为有些莽撞了,武壮受伤不轻,都是为了自己出头,庞中华主动承揽了所有的责任,很快,公司有了处罚:给予庞中华严重警告处分,到保卫科学习法律一个月。

转眼春节了,这个春节,庞中华就在保卫科渡过了,每天上午打扫公司楼前的卫生,下午学习法律和治安条例。

甄静雅也没有回家,陪着庞中华在公司,白天庞中华去劳动学习,晚上回来,两人一起吃饭散步,年轻人,身体棒,心思简单,学习还没有结束,伤口结痂了,便已似忘却了。这些日子,没有压力,没有工作,每天走在城市的街灯下,感受北方节日的气氛,而甄静雅,也格外的温柔,在公园里赏雪,漫步,冷了,就到商场里取暖,一件一件看着满满的商品,却什么也不买,在街道拐角,不约而同的转头一个轻吻,然后四面张望一下,相视着哈哈大笑,有时紧紧的搂住,有时,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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