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秋动作一滞,说:“当然可以。”
我现在无牵无挂,随便去哪都是一张机票的事,等林雾秋离开,我打电话告诉时教授自己准备走了,买家随时可以过来搬东西。
时教授哭笑不得,无奈道:“你和我认识的艺术家很不一样。”
“嗯?”我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问:“哪里不一样?”
“你对自己的作品好像没有留恋。”时教授说。
“不如说我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留恋。”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就像分娩,每做一件作品,我都要剖开自己,取出一部分血肉,这个过程很痛苦。所以等它脱离我的身体,我就会想要放彼此自由。”
“母亲不会这么轻易割舍自己的孩子。”时教授也开玩笑说。
我晃着腿,漫不经心地说:“就当我是个冷血的母亲吧,只有分娩能让我感受到和作品之间的联系,等它降生之后,这种联系会转移到作品和观众之间,那是另一段与我无关的旅程。轻松点道别,我也好去迎接下一场痛苦。”
说完我翻了个身,笑笑说:“当然了,如果能赚到钱,我会更开心。”
时教授也笑了,然后认真地说:“我很喜欢你。”
“别,千万别。”我慌忙摆手,“我以后说不定还要回来呢,你家里那两位我可惹不起。”
笑过之后,时教授说:“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会的。”我说。
——我给过许多人虚假的承诺,但这一次发自真心。
离开的前一晚,我约林雾秋出去散步。
这座城市对我来说仍然是陌生的,短短半个多月,我基本只往返于家和展厅之间,偶尔去超市和饭店,很少去别的地方。
今晚月色清朗,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和林雾秋沿着苏黎世湖散步到繁华的市中心,远处传来热闹喧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乐队在表演。
“去看看吗?”我问林雾秋。
他对我露出微笑:“好。”
我住的街区比较安静,让我以为整个苏黎世都没有夜生活,原来也是有的。
我们两个走到人群最前面,一支乐队在湖边的空地上表演,几十个观众围成半圆形,有的刚吃完饭出来散步,挽着恋人的手臂慵懒地哼歌,还有的随着节拍摆动,发出爽朗的笑声和欢呼声。
这样的氛围很容易让人变得放松和自在,我又是个爱凑热闹的,为了看得更清楚,我搭着林雾秋的肩站上台阶,等一首歌唱完,跟着人群一起鼓掌欢呼。
林雾秋回身抬起头看我,目光在夜色中格外温柔。我刚好低头,感慨说:“怎么办,有点舍不得走了。”
“以后还会有机会再来的。”林雾秋说。
我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说:“可是那时候不知道你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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