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坐,地方狭小,还请公子不要见笑。”隔着外舱内舱的纱帘后,响起刚才打趣他独站风雪中的声音。
惊回神,江淳诲虽还在为所见的震惊中,但仍不失斯文的行礼回话:“哪里,还要多谢小姐的相邀,在下多有打扰了。”
帘后动人声音的主人,吩咐婢女上茶,看座,坐在座上,闻到沁人心脾的茶香,早就饥寒交迫的身体,本能的想要急切的汲取那杯中的温暖,顾不得矜持读书人的傲气,杯才放上桌,他就急不可待的端起,喝了一大口,立刻被滚烫的茶烫得直呼气,难堪的模样,惹得身旁的婢女忍不住掩嘴小声窃笑。他满脸羞窘的坐立不安,赧红着脸不知所措,帘后的小姐体贴的喝止婢女的失礼,他正心中暗暗感激,那被茶水温暖活过来的肚肠,却在这时,不识时务的发出一阵令他更加难堪的“咕噜”声。
他羞耻得几欲寻个地缝钻下,怎的如此丢人显眼啊。
四十一 爱成伤
婢女忍俊不住又笑起来,只是忌于自家的小姐,只能扭开身子,假装用钎条拨弄炭炉子,但抖得和花枝似的身子,还是泄露了她此时肯定笑得合不拢嘴。
江淳诲羞得脸上几欲渗出血,双手端着杯,垂头嚅喏,半天说不出话,只觉得他真是丢尽了脸,斯文扫地,心里顿时是又凄苦又悲愤。
说来说去,都怪他时运不济,没能考取功名,否则,哪里会有今天的难堪。
“公子,小女子因为身体虚寒,入了冬,每日的此时,都要用点羊肉汤以驱寒,公子之前一直站在风雪中,多少也受了寒气,不知公子可愿一起用点,这大寒天的,也可驱驱寒气,暖暖身。”帘后小姐温柔的问,将请他进食充饥化为她自己的需要,巧妙的维护了他那点岌岌可危的脆弱的自尊。
这种体贴,让他含泪欲泫,愈加觉得帘后的女子,不但有着比之妙音鸟更美妙的声音,还有着颗细腻熨人的解意七窍心。
在座上拱手,诚恳的道谢:“小姐,多谢了,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帘后的小姐吩咐婢女下去上羊肉汤,不一会,那婢女托着个托盘进来,一只绘着迎雪飘香的玉汩色瓷盅,两只同套的碗勺,诱人的羊肉香气,扑鼻而来。
布了汤,婢女先端进帘后给自家小姐,再给他奉上一碗,捧着热腾腾的熟地归芪羊肉汤,浓白粘稠的汤,细滑鲜嫩羊肉,馥郁的香味,刺激着他饥肠辘辘的腹胃。
这种诱惑,实在太强烈,让他再也顾不得矜持,拿起勺,大口吃起来,小小的碗,他几口就吃了个干净。婢女又为他盛了一碗,他也是飞快吃完,一连用了四碗,直到那汤盅见底,他才觉着自己又活了过来。
待得这时,他也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只顾着吃,对了人家主人家连用餐的请礼都不曾,顿时羞愧不已。
帘后的小姐似乎也没在意,若无其事的问:“到了现在,还没有请教公子的名字呢,真是小女子的失礼了。”
“哪里,哪里,是在下没有自报身份失礼在先,在下江淳诲,丰台阴东人氏,此次进京是为贡试赶考。”他歉意回礼。
“###刚刚为何独站湖边,不知是有什么难解之困?”
一语触心恸,江淳诲黯然低头:“唉,说来是小生不才,十年寒窗苦读,倒也饱览古今文章,自负也是通彻,以为可以一试高中,孰料。。。。。。唉。。。。。。真是。。。。。。实在不甘心就这样。。。。。。叫我以何颜面回去面对家中父老。。。。。。可是盘缠殆尽,本想去投靠同乡族亲,谁知那人早已经离开原来的雇家,在下这才。。。。。。这才。。。。。。”
想起先前在客店受的羞辱,他心头无比悲愤,感慨自己真是龙游浅滩遭虾嬉,端端一介读书人,却落得被下品之流辱没,羞忿难言。
“公子可寻得你这同乡何去?有无投靠的地方?”小姐轻声软语的问。
“在下原先也仔细问过那家雇主,可是雇主也说不知道,说是我那同乡走了有四年,走时未曾打招呼,他们也不知道去了何处。”他叹了口气,想到什么又懊恼的蹙眉:“其实我那同乡运气也真不好,原来的雇主家,现在可是非同一般,大小姐居宫中独尊,贵为贵妃,唯一的子息更是雄踞朝堂,位极人臣首位,唉,我那同乡要是还在雇家府中,此时附着主家的浩浩鸿运,指不定还能得个一官半职,我也可以得些盼头,可是偏偏他。。。。。。好端端的就错了这运气,怎不能说是造化弄人啊。”说罢又是一阵唏嘘自己的坎坷。
帘后良久没有动静,好一会,才悠悠模糊传来几个字:“檀紫衣。。。。。。”
似有万千愁绪随着这简单三字,绕攀帘上桑枝丝绣,纠结累枝重,若有若无的渗来,叹息聚还散,君不见茫茫戚戚。江淳诲不禁诧异抬眼凝望帘子,是他的错觉吗?
“小姐,可是识得檀府公子。。。。。。?”他小心探问。
“。。。。。。呵呵呵,这天下,又几个女子不识得‘紫气东来,挟祥瑞’的檀紫衣,少年右相,名声如雷贯耳,何人可不识君?”小姐似是而非的道。
江淳诲摸不着意味,只能笑笑附和:“小姐说的那是,在下唐突了。”心底总觉得这小姐刚才的话,颇耐人寻味。
帘后顿了顿,又问:“科试早已经结束,公子又寻不着同乡,既然如此,公子可有打算?”
“这正是在下苦恼为难的地方,真是进退两难啊。”捻着半旧袍子已经起毛的裾边,他心神恍惚,找不着出处。
“小女子有一话不知当讲不讲?”
“但请小姐详言。”
“小女子父亲虽不是什么高官巨贾,但颇有些身份,平日来往的也是些讲究的人,对于朝中许多事略有耳闻,小女子私底下听父亲说起,这科考会试里,讲的不光是才华文章,其中,有些隐晦的权衡,若说不计较出身背景,那倒是假了。”
听完这话,江淳诲只觉一股血气直充脑门,是了,联想到市井坊里说起的中举上榜的那些人的背景,他饶是愚腐,也立刻明白了这话后面的意思。原来这考场中,早已经是决定好了名次,自己并不是输了满腹文章,输的是身份和靠山。
心里百种感觉翻腾,他气愤得全身颤抖:“这。。。。。。这等事。。。。。。分明是欺瞒世人,愚弄天下无数莘莘学子。。。。。。如此来说,尔等历数寒暑的苦读,还有何意义,有何意义!?”凄苦得话不连贯,怎么会是这样?怎么这考场表面公正严苛,实则如此黑暗。
“公子也不要动气,其实,小女子以为,那些欺名盗世之辈,就算上了榜得了身官袍,无真学实才,也是难以久居其位,以公子这般的学问,若是得了机会,必是可以大展抱负,叫世人刮目相看。”那小姐温和的劝慰。
“机会?到了如今这田地,还有什么机会?就算挨到明年秋试,既然象小姐说的,考场中暗有操作,我又如何可得一线希望?不过还是陪人做戏罢了。”他苦笑,顿时心灰意冷。
帘后沉吟一下,若有斟酌缓声道:“公子,小女子倒有个想法,不知公子可愿尝试?”
绝望中,一句话宛如救赎,希望似在远处遥遥相望,他心中一亮,忙迭声说:“小姐请讲,如能让在下破此窘境,在下无不愿从。”
“今年秋试的殿试,当今圣上是交由东宫太子殿下督管,据说太子有卓慧,开明果敢,整顿宫朝手段严厉,没有半点徇私避嫌,想来太子也不曾知道历年秋考会试的筛选是另有蹊跷,否则哪里会有上榜之人净是些出身背景皆有门道的,下有藏秽,欺不达上,无人申禀,太子大概也是被蒙在鼓里。”
“有些东西虽然藏匿得深,也无啥证据,凭的不过是一点道听途说,但俗话说得好,空穴来风必有因,若有人去敢去做,就会有人去翻出,暴露阳光之下,无所遁形。太子殿下在直隶督衙门设有‘民声鼓’,若有冤屈不平,击鼓上状,直告达内庭东宫,太子殿下将亲闻亲问,督检以白天下诸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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