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或许是他和他相交多年的一个终结时,过了今日,他们也许将再也不会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饮酒,下棋。因为,事情已起,变因已生,隐在彼此心底的底限已经露出,那么再也不会继续伪在虚假颜色下以友谊的名义相交下去,这一天,早在他们初遇时,已经注定会来,他有他必争的执,而他有他要守的念,不过是相谋不同的人走到岔道罢了,前路各不同。
侯府的仆人从带来的盒中取出一付以曜石和羊脂白玉做成黑白子的贵重棋具,将水晶棋盘摆好在桌上,楚玉和檀紫衣一请手,各执一色的棋子,对坐着布起棋来。
青裳仆人随侍桌边奉酒,两人边喝酒边下棋,初时还面色轻闲的悠然而对,随着时间流逝,两人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伸手拿杯饮酒的间隙越来越久,次数越来越少,惯而轻恬淡定的檀紫衣,眼中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凝重,楚玉虽然也正襟严对,但比之檀紫衣,眼神要沉稳泰然得多。
拾子落子,两人各将心谋策动于棋盘方寸,今日一局,意义不同以往,一步一进,一招一退,皆暗暗倾尽全部智慧,较量着各自的头脑和机谋。
博山炉燃香渐淡,侯府仆人打开炉盖,又投进一方新的香料,袅袅白烟又腾升而起,一亭的雅致醺香扑鼻而来。楚玉望着棋盘,眼神犀利,嘴边却始终带着抹惬意的笑,漫不经心又无羁,落下一子,他笑容忽盛,檀紫衣执子凝望,神情严肃,沉吟一会才落子。
抬手落子,逼近他刚走的棋,楚玉捏起杯,优雅的浅进一口:“前些时候,我闲暇看了些杂记散书,看到个很有趣的故事,到现在依然感慨颇深。”
“哦,什么故事这般令你心有感慨?”檀紫衣抬头微笑,看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回棋盘战局上。
“说的是有个年轻人,自小就被家人寄以厚望,从小面提耳授的教导他,惟有不断充实自己的学识和本领,才能光耀门楣,才能成为人上人,那年轻人也很自省,时时提醒自己的目标和理想是什么,每天都在为出人头地而刻苦努力,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心无旁骛的为心中理想勇往直前。”看着檀紫衣新落的棋路,他慢慢说到,平静的从棋盅里捏起棋子“叭”一声落下。
目不转睛的看着棋盘,俊郎的脸上虽带着沉色,却仍轻笑回话:“那倒是个思进取的年轻人,不负自己大好光阴,为留名青史努力争取,活着,就必要有所追求,有所志向,可赞。”
“是,他的确也因为努力刻苦得到乡邻众亲的赞扬,只是好景不长,有一天,有人为感谢年轻人的帮助,送给他一盆名贵的菊花——绿翠,年轻人见之非常喜爱,珍若至宝,每天小心伺候,精心照料,为菊花捉虫施肥,一片叶一片叶的小心打理,那绿翠名菊在他的细心照料下,也是枝繁叶茂,开出的花远较同品的硕大华美。”异色眼闪动着奇异的光泽,他继续说着这个故事:“年轻人常常赏看菊花忘记了时间,对着菊花陶醉得一坐就是大半天,因为这菊花,他每天花了许多的时间用来照顾它,观赏它,渐渐把所有正事都荒废,为前途努力拼搏的斗志也在逐渐消耗怠懈,不再理睬其他,这令他的家人很担忧,屡次劝说,却是毫无效果,只好去求助年轻人的启蒙先生,那先生来了,也不说话,从年轻人面前抢过那盆菊花举起就砸了在地上,顿时盆碎泥散,菊花也摔得枝断叶残。”
切子于棋路,檀紫衣眼神闪动,啜笑不语,温文尔雅的以一指摩挲酒杯边沿,看着棋盘没有抬头。
“先生对着年轻人痛心疾首的大骂,说到痛心处,老泪纵横,对他为菊花荒怠前程更是数尽自己的失望和惋惜,年轻人很惊讶,看着地上的残菊不知如何应对,其实那时,他立刻将菊花重新置盆培土,再修剪一番,还是可以将心爱的菊花救回,他却是一直静静站着,看着地上凋零的菊花,任由先生指鼻斥责不说话。”
“那先生骂了许久,直到累了才气喘嘘嘘的停下,年轻人这时上前扶住先生坐下,并跪下道:‘先生说得有理,今日一番当面痛斥,句句真言,令学生如醍醐灌顶,让学生明白自己的疏散松懈,荒于玩乐,耽于物喜,即让亲人的期望落空,也令自己渐失上进,终失出人头地的时机。’
先生很高兴年轻人的省悟,只觉自己的一番痛骂算是有了好效果,年轻人又对先生说:‘今日得先生点醒,虽是幸事,但先生砸毁我心爱的菊,终是让我心有遗憾,每每思起,总会觉得难过,怕在日后更是为这遗憾牵肠挂肚,落下一丝羁绊,只有让我自己亲手毁掉心爱之物,才会不再回头思及留恋,扰吾心者,便该由吾亲拒,乱吾心之物,应由吾亲毁,此才能绝患不再生心念。’
说罢,年轻人捧起地上的残菊,奔入厨房,将还能救活的菊花扔到灶火中,付之一炬,曾是他心头至爱的名菊-绿翠化成了一道青烟,烟消云散,而此后,年轻人比之以前更加心无所扰的努力进取,终于功成名就,成为一代英杰,流芳百世。”
楚玉边放置棋子边微笑着说完这个故事,然后抬头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檀紫衣,脸上带笑,眼中却凝着没有感情的冷。
半遮着眸子的浓密睫毛轻微的抖动,清俊如俦的面庞没有任何变化的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沉思着,少顷,落下一子,抬眼看向目不转睛望着他的少年,微笑,笑容和煦宛春风,淡淡,轻痕微波,蕴着他此时的心中轻澜。
“心有坚定追求,以铁般意志相维,不以外物而动摇,才是达成心愿的上策,年轻人只是及时醒悟,选对了自己该走的路,一往直前。”抵住心底那点被看破心绪的张惶,他保持着贯有的柔和笑容,其实,心中藏匿真正情绪的壳,在一刹那,已经“啪”声破裂,露出不欲被他人看见的真意。
第一次有了慌乱,不仅仅是因为被人看破他的心绪,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真正心思被人这样无情的剖白于言语中,让他无处藏匿的深感不安,让他这样的第一次直对自己的内心,感觉异常的陌生,而手足无措,难以应对。
他的回答,似乎让楚玉很失望,浅笑不变半分,少年眼中的冷渐盛,凉薄似冰,如此时弯转在山间枝头的秋风,带着渐隆的冷浸。
山风萧萧,拂过密林“哗哗”轻响,紫金炉上淡烟缈缈,周围似乎万籁寂静,除了山林风声,再无其他声音。
异色眼中的冷渐化去,只剩下作出决定后的平静,不再迟疑的干净情绪,反显淡定。
“是吗?”露出明朗璨眼的笑,随着这似问非问的话语,皙白的指捏子轻轻落下,算是代表此次谈话结束。
檀紫衣微怔的看着棋盘,一时间心头百味交陈,这局棋,他已经尽力而为了。。。。。。
楚玉拿起杯,仰头饮尽杯中残酒,站起身,身形颀雅,白袍上的暗色银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流动着水泽的光彩,眼儿半弯,里却是锋芒锐利,微带醉意:“山色再好,终是要归,今日我与子宗兄相谈甚好,该懂的也懂了,该说的也说了,既然棋局已完,也要回了。”
停顿一下,他意味深长的极缓慢的说:“本侯走了,此后怕是再难和檀相如此一聚,所行道不同,终是难会。”
“小侯爷说的是,本相也是难得寻闲,想来以后除了朝堂议事,也没有了再如此相会的。。。。。。理由和必要。”不温不火的答,他知道,今天话已经于此,大家都明白再难同处,既是清楚彼此所站立场不同,何必再假以友谊之名交往下去,更何况,中间横隔着一个人,一个让他怅惘难言的人,那人,是他们对各自心念心照不宣的人。。。。。。
明了的悠悠一笑,楚玉略揖做别,转身离开,步履洒脱,才走出几步,却被檀紫衣唤住。
“连城侯留步,本相有一事相问。”
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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