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王结结巴巴的说,“骑马坐、坐轩车都可以,公主想、想怎么过去?”
昭姬看着一边已经架好的张乐四面的轩车说,“就乘车吧。”
焉王手忙脚乱的扶了昭姬上了轩车,便也上了车,与昭姬同车而坐,虽然轩车车厢并不封闭,可这也是焉王第一次和昭姬如此接近。自从焉王上了轩车,便跽坐在一边,手搭在两膝上,微微低着头,像在出神。
昭姬看他鼻尖上仿佛都冒出汗来,偷偷的抿嘴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望着车外的景色。此时轩车已经驶进成片的黍田中,在微风的吹拂下,远处的凌波湖在阳光下掀起层层银光闪闪的波浪,与湖边田地中金灿灿的黍浪连成一片,美不胜收。昭姬不免惊叹这田园之美。
这一路来,昭姬也见过不少田野村庄,而传说中土地贫瘠的五鹿却有如此的胜景,不由的让昭姬惊讶又疑惑。
等到轩车驶到凌波湖边,焉王才仿佛回过神一般,将昭姬扶下了马车。
昭姬下了马车,往湖边走了两步,“我一直只以为五鹿作为焉国的大城,只是因为它位在咽喉,却没有想到它竟然是这样一个富庶之地。”
焉王想了想说,“五鹿这些年确实很贫瘠,可是它在很久以前是丰饶之地,不过后来汶水改道,五鹿外的田地便渐渐的荒芜了。去年的时候,虢大夫建议要凿渠引汶水以灌溉五鹿。于是用了一年的时间凿了几道小渠,积成了这个小湖泊。虽然还没有完全完工,可是今年已经可以灌溉五鹿城附近的田地了。”
果然这不是一个天然的湖泊,昭姬指着远方还有很多役人的地方问焉王,“那可是在修建水门?”
焉王很高兴,魏国公主竟然知道那是水门,“是的,现在引来的汶水还比较少,只凿了两道小渠,还有四道大渠没有凿通。”焉王仿佛被戳到了痒处,也没有了开始的羞涩,侃侃而谈起来,“如果这几道渠都凿通了,汶水水流很大,有涨有落,大涨的时候就必须用这些水门来控制湖水的水量。”
昭姬眺望远处还未建成的水门,“这里以后都要建起来水坝么?”
“是啊。”焉王指着远方说,“那里要建五道水门,这里要建几道低滚水石坝。”
“低滚水石坝?”昭姬并不是很了解水利设施,问道。
“就是这里修筑一道低堰,这样等到湖水达到一定的高度,才会流出来。这样等那五条沟渠都开凿成功,这个湖就能储存更多的水了,平时水多的时候便从这里流下来……”焉王看昭姬感兴趣,连比带划,说的手舞足蹈。
昭姬没见过这样的焉王,觉得有趣,继续接着话茬问焉王关于水坝的事情,结果发现焉王竟然对水利十分的了解,不论问到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全无平日相处时的局促不安的感觉。
“……再过几年,凌波湖最终会扩大一倍,所灌溉的黍田也会扩大一倍。”焉王用手比划着湖和黍田的大小,兴奋的脸都涨红了,“不止五鹿这里的百姓再也不愁会饿肚子了,还能多出许多粮食支援其他的地方。”
“饿肚子?”昭姬奇怪道,“五鹿以前虽然不产粮食,但也是焉国的重镇之一,怎么五鹿的百姓也会饿肚子么?”
“会的。我小时候焉国的公子们一直在互相征伐,打了好多年的仗,有一次父王在外征战,我和母亲被其他的公子围困在五鹿,困了很久,父王都没有过来救我们。城里的粮食几乎全部吃光了,饿死了好多百姓。当时我被母亲拘在家中,不让出去,等被父亲救出来才知道,饿死的百姓都堆成了山。到后来连我们也吃的也是几乎无法下咽的粗食。最后我乳娘也饿死了,她死之前还给我煮了一锅肉汤,很鲜美,我从来没有喝过那么美味的汤。”
焉王越说声音越低,眼眶也渐渐红了,他看着昭姬,“她死后,我才知道那肉汤煮的是她的肉。那时我便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让焉国的百姓都能吃饱饭。”
昭姬温柔的望着他,目光如水,“会的,你是一个好君主。”
焉王头一次见到昭姬用这种眼神望着他,他呆呆的看着昭姬嘴角的笑靥,呆呆的看着昭姬拿出一条绢巾,带着一种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气,轻抚在他的脸上,温柔的细腻的触感,仿佛小时候他睡在花苑里,停驻在他脸上的蝴蝶。他迷迷糊糊的想起曾经看过不知谁写的文章,一个人做了一个美梦,变成了一只蝴蝶,在天空自由翱翔,他想难道他现在也在做这个美梦么?他屏住了呼吸,生怕气息惊走了蝴蝶,吹散了他的美梦。
突然有几只大雁“嘎嘎”叫着飞过。
焉王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竟然是泪流满面,昭姬在给他拭泪。焉王的脸霎时涨红了,一把拿过昭姬的绢巾,背过身体,心里窘迫极了,竟然在自己未来妻子的面前流泪。他刚要拿绢巾擦脸,又顿住,拿着绢巾放在鼻子前轻轻的闻了闻,仔细叠好放进袖袋里,用袖子胡乱擦了脸上的泪水。
想转身看昭姬,但是又觉得尴尬,他慢慢的扭头瞟了眼昭姬,却发现昭姬已经向着正在修建中的水坝走去。他拍了拍脸,急忙追了上去,“我们不要太靠近那些水门了,那里人多又乱,水门也还在修建中,我怕会有危险。”
昭姬回头笑道,“嗯,我就稍微走近看清楚点。”
焉王眼神乱飘,就是不敢正眼看昭姬,陪着昭姬走了几步,磕磕巴巴的说,“本来、我邀你来这里,是一时起意,允还说一般的公主会觉得这种事情很无趣。你、你却不同,你和一般的公主真、真不一样,竟然喜欢听我、说这些。”
昭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人,“你和公子允的感情很好啊。”
焉王也渐渐平复了心情,“是啊,我和允一起长大,他是我的兄长。从小除了父母,就他对我最好了。公主和太子爽感情也很好啊。”
昭姬装似不经意的说,“那不一样啊,我和阿兄是一母同胞,感情自然要好。”
焉王摇摇头,“允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从小是在我的母后身边长大的,就和我像同胞兄弟一样的。”焉王眼睛亮亮的,“他从小就又谦逊,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做什么事情也做的很好。对别人也都很温柔,从没有人说他不好的。而我从小就愚笨,做事样样不及他。若不是他的母亲身份低微,这个焉王的位置就应该是他的。可是他从来也不会有埋怨之心,只是一心为了我、为了焉国打算。母亲去世前告诉我,一定要全心全意对待两个人,一个就是允。另一个,”焉王撇过眼睛,轻声说,“另一个就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以后、一定会、会全心全意待你的。”
焉王说完就低下头不敢看昭姬,脸全部就烧红了,仿佛都有热气从头顶冒了出来。
昭姬的脸也有点发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
正在这时,远远的几个官吏模样的人跑了过来,正是焉王之前提到过的主持此处水利的虢大夫。
7第七章
焉王一行并没有提前通知主管的官吏,又都穿着常服,轻车简行。开始的时候,河丞以为是哪里的贵人在湖边嬉戏,凌波湖成湖不久,就有些贵人在湖边郊游,只要他们不到工地这边来,河丞是不会管他们的。
可是这些人下了马车,不铺设地衣屏障,反而慢慢踱步向工地这边而来,还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让河丞起了疑心,这怎么看也不是单纯过来游玩的。
凿渠建湖虽然是焉王大力支持的,可也不是没有各种阻力,河丞便派了几个人悄悄的靠近点看看,结果那几个人不多时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说湖边停驻的轩车竟然是四面悬屏的。这种轩车只有一种人能乘坐,就是一国之君。
河丞再三确认,看到的确实是这种轩车,他的冷汗都下来,赶快去找主持虢大夫。虢大夫此时也刚巧来工地,听到说焉王自己悄悄过来了,二话不说,带着小官吏们便向河丞指的地方去了。
虢大夫是一个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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