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而不是假定使他坚信物种的可变性,相反,他祖父“在纯抽象理论的阐述与事实之间不一致的地方”只能使查理·达尔文排除他祖父的思想,因为祖父的这些“理论”,例如原始纤维的鳍、翼、足和骨骼的发展或者花的一些部分变成昆虫等等,这只不过引起查理的表示宽恕的一笑则已。正是他祖父明显表现出来的、十八世纪所持有的那种“自然神论”没有受到他孙子的赞同,因为他的孙子排除了他解释中的一切空想的原因。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查理·达尔文是正确的,当时他说过,他从小时候起就听惯了对他祖父所持那些观点的颂扬,这就有助于他在《物种起源》里支持这些观点,尽管是另一形式的支持。事实上,他同赖尔和其他许多人一样,对于人同动物,特别是同猴子有血缘关系的思想并不感到厌恶。在他的笔记本里有一段记载,把动物当作朋友和兄弟来谈论,这同伊拉司马斯·达尔文在《大自然的神殿》中的思想是非常一致的:“蚯蚓是你的亲戚,蚂蚁是你的兄弟”。
但是,还可以再进一步谈谈。我们知道,在青年时代攻读过的、对青春的才智发生影响的那些事实和思想往往不知不觉地成了一个人如此感兴趣的和珍爱的东西,以至他常常不能把这些东西同他自身固有的东西截然分开,并且他们又会在年岁较大的时候同相似的联想一起再次浮现在眼前。就是查理·达尔文较晚期著作所选定的题目(这些题目是这样令人神往,在他看来,有时甚至也吸引他丢下他原先要写的“大部头著作”的计划)也同他祖父的某些题目十分相近。我认为其中有:一、《雄性之间为占有雌性进行的斗争》——这个题目是查理·达尔文早在《一八四二年概要》中就决定要写的(“性选择——这永远是使我深感兴趣的题目”);二、《食虫植物》和他“心爱的茅膏菜”,他曾打算某个时候把它写成叙事诗;三、《人类和动物的感觉表现》(他祖父的叙事诗里,感觉的表现是发生在语言产生和发展之前的)。查理·达尔文在一八六七年给华莱士的信里谈到这个题目时说,这是“我几乎二十七年来的‘爱马’之一”。
应该列入重合题目的,也许还有《攀缘植物》。
至于谈到伊拉司马斯·达尔文的孙子能够继承下来的他的那些性格特点和智力气质,我从查理·达尔文为克劳斯的文章写的《篇前简介》中,摘出最有意思的几段:查理·达尔文写道:“……根据我父亲的叙述,他(祖父)·在·解·释·任·何·疑·难·问·题·时,都有很大的灵活性(此处以及以下的着重号是我加的——作者注),他本人认为这种本领是他的一个习惯,他总是习惯于把自己做的事情‘按照听他谈话人的才能……把话题翻来复去绘声绘色地’加以谈论。他把自己比作那位学会语法后,又把语法教给自己外甥的舅舅日利·布拉扎”。
查理·达尔文在另一处写道:“根据他(祖父)已发表的著作、书信,以及当时我能收集到的有关他的事迹的一切东西来看,他的生动活泼的想象力看来是他突出的特点之一,这一特点就使他具有了莫大·思·想的·独·创·性,使他具有了在科学和技术上的预言家天赋和不可遏止的、进行·推·理和·概·括的意向。然而,他的关于试验的意义和假说的运用的记载表明,他具有真正的哲学精神。这里还得补充一句,他还具有非凡的·观·察·能·力。他感兴趣的课题多到令人吃惊的地步。但是,也许在所有这些特点中,他的·非·同·寻·常·的·积·极·主·动·性或者卓越的智力,要算最出众的了。”
查理·达尔文还援引了凯尔对伊拉司马斯的评价——这是凯尔在他祖父去世以后,给伊拉司马斯的儿子罗伯特(查理·达尔文的父亲)的信里做出的。凯尔自己就是一位“出色的人物,阅历颇深,并同伊拉司马斯有近半个世纪的交往”。凯尔在这封信里特别指出了“伊拉司马斯所具有的那种能用来揭示非常久远的原因和深远影响的极有才能的洞察力”。
我认为,我所列举的、他祖父的这些特点,满可以把它们统统归到他的著名的孙子身上。
第十八章 查理·达尔文的最后十年和逝世
在一八七三——一八七五年,达尔文准备再版他过去的许多著作。一八七三年准备再版《人类的起源》,一八七五年准备再版《动物和植物……变异》。这是一件枯燥乏味的工作,使他无法全力以赴从事他所喜爱的植物学的研究。再版要求改正批评界或通信人所指出的缺点,要求把新的细小事实或想法加到正文中去,要求长时间地对文章风格和刊误进行校对。
但是,要求把几乎已被他忘却的地质学著作进行再版这一事实,却使他感到非常高兴。例如,他很关心《珊瑚礁》的再版,因为他的陆地下沉的旧理论开始遇到越来越多的批评①。泽姆佩尔,后来穆瑞(他根据“挑战者”号考察的新资料)开始接受在水下沙滩上可能形成珊瑚岛的说法,驳斥了陆地下沉的作用,承认有时陆地会上升。达尔文在给泽姆佩尔(后来给穆瑞)的信中,谈出了自己的意见,他说,钻探珊瑚岛会给解决争论提供许多资料②。有趣的是,这样的钻探,是在达尔文死后很久,由索拉斯和司徒亚特教授以及代维德教授的考察队,在富纳富蒂岛这个珊瑚岛上实现了,而且钻探的结果于一九○四年出版,它对达尔文的理论很有利③。
①其实,1872年,代安教授的巨著《珊瑚和珊瑚岛》,一般来说,是支持达尔文的珊瑚礁理论的。
②如果由同样珊瑚构成的岛延伸的地方比构成珊瑚岛的珊瑚虫能够生活的地方深得多的话,这会更加证明达尔文理论的正确性。
③见《查·达尔文全集》1936年莫斯科一列宁格勒版第11卷第256—257页。
达尔文得知地质学家们对他的《‘贝格尔’号地质学》方面的一些著作还是给予很高的评价,札德教授在自己的关心火山理论的著作中也引证了他的话,对此他感到非常高兴。但是,如果要把《‘贝格尔’号地质学》方面的著作再版成为一卷本的话,那么达尔文认为不作任何修改为好,虽然这部著作在某些方面已经过时了。
为了答复詹·格基教授寄给他的《伟大的冰川时代》一书,他在一八七六年十一月十六日给格基写了一封长信,信中他首先向格基略表谢忱,然后便把自己关于骚桑波顿旧石器时代沉积物中角形石和磨损石竖立原因的理论观点作了淋漓尽致的发挥。他认为,沙石是在沉积物中间冻结的雪层里,在冰雪融化的情况下,沙石就竖着陷下去,并且冻结了。
这就是为自然界的微小现象寻找解释的鲜明特点。
早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初,他就给予弗·奥·科瓦列夫斯基各种帮助,科瓦列夫斯基首先提出,他的任何是要对许多骨化石进行详细的分析,以便根据古生物的材料了解动物群的发展的种系发育史,一八七八年,达尔文非常高兴地阅读了莫西索维克的《白云石礁》。
原来,古生物学家们十分相信进化论,所以他们开始利用某个已经绝灭的生物群的逐渐变异,作为这个或那个层系沉积的地质时期的真正标准。他认为内麦尔的著作也是这样承认进化论的。然而,对真理的热爱使他承认(见一八七八年七月一日给莫西索维克的信),正如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的那样,一个层系中的每一层只含有在海洋一定深度及存在于这一深度的其他条件所特有的生动,并且承认,在某一个海生物种和另一个海生物种之间的所有过渡形态,很少在同一个地方或同一层存在①。
①在我看来,这个意思是非常精辟和非常重要的。这个意见特别适合于对贝壳变化的看法。B。N。扎金教授在他关于田螺种出色的学术论文中清楚地表明,这个软体动物门的贝壳的形状和构造在多大程度上取决于生态学(水的深度、运动等)我在圣瓦斯特拉隆格诺曼底一个车站上,曾亲眼看到在不同深度发掘出来的现代patella贝壳的各种标本,这种贝壳由于所处的深度不同,其结构变化也各异。因此:在根据同一个地方贝壳变化建立贝壳的种系发育的系列以前,古生物学家必须问自己,这里没有产生生态的系列吗?也许,由于陆地升降也没有产生遗传的系列吗?而且也不能用条件的回复来解释作为建立进化论抽象“规律”(象菊石亚纲这样贝壳)的周期变异吗?
达尔文继续写道:“我有时进行一些推理,认为现在陆地和海洋在世界上的分布情况和从前截然不同,许多新属和科能够先顺着孤立的水路两岸向南发展,而后来却能向北伸延。”
他在内麦尔的关于斯拉沃尼亚的古生软体动物的著作中看到了一些事实,它们是说明生活条件能直接影响生物进化的“极好证据”。
美国学者奥伦也指出了这种外部条件的直接影响,他分析了鸟类和哺乳类这些地理上各亚种的分布情况,在给莫尔斯的信中,达尔文称奥伦的书是一本很有价值的书。但是,在给那个在评论中批评奥伦的罗马内斯的信(一八七七年六月十一日)中,他写道:罗马内斯关于奥伦著作的评论,却使他怀疑奥伦是否真的有力地阐明了被研究的对象,这种怀疑甚于过去寄予的希望。
为了不再赘述当时达尔文一直在研究的甚至使他感到不安的问题:在什么样的范围内应当接受这一对进化来说是外部的直接影响的重要因素①,让我们还举出达尔文在三年后(一八八○年)给赫胥黎的信中所表示的一条非常明确的意见吧。赫胥黎曾给达尔文写信道,他认为最好在讲话时不要暗示自然选择,因为这需要很长的“附加说明”。达尔文虽然当时已达七十一岁高龄,并且在许多信中老是强调他年事已高,害怕出事,说他的智力减退了,已经不能再研究困难的问题,但是,他却正是在许多困难的问题上,继续独具慧眼地权衡一切“赞成”或“反对”的意见。他那惊人的智慧使他始终“注视着”同该原理相矛盾的证据,他善于找到一种非常准确的、精辟的、明智而又无可辩驳的论据。无疑,他在受到赫胥黎对自然选择所流露出的一些轻视的神态的刺激后,担心赫胥黎从此不和他来往了。
①斯·尔·索博尔多来年深入研究了达尔文的著作,他在同我私下谈话时说出这样一种想法;根据达尔文的著作和书信分析他一生各个不同时期对这个问题的观点是十分有趣的。我完全赞成这个意见,不想在这个《传记》中作出全面的分析,在这里我只指出,达尔文承认新的事实对说明这种影响的重要性,实质上丝毫也没有贬低自然选择思想的作用。
他给赫胥黎写信道:“在我经常想到那些我们现在所不能见到的·极·少·数(着重号是我在引文中加的——作者注)的结构时,我可以使自己确信,自然选择所起的只是从属作用。另一方面,在我想到那些二十年前,只是被称作‘形态学的’并被认为是毫无用处而现在大家都知道是非常重要的为数甚多的构造(特别是各种植物)时,我可以使自己确信,任何构造都是靠自然选择发展起来的。真正令人感兴趣的是,在勃龙列举的一览表①中,有很多构造由于它们没有功能作用而无法认为是自然选择所造成的,但现在却被认为是非常重要的构造了。”
①附在勃龙的德文版《物种起源》上的。
为了结束达尔文一生最后十年在古生物学上的成就,以及古生物学对于进化问题日益增长的意义,我还要指出美国人马尔施关于古生齿鸟类的著作对他产生的巨大影响。
一八七六年,华莱士的巨著《动物的地理分布》出版了。达尔文对该书无限钦佩,并且指出,根据华莱士的观点去研究各种植物、昆虫有肺软体动物和淡水鱼的分布是非常有意义的。他认为最有价值的是华莱士把哺乳动物作为动物地理分布的基础。但是,达尔文想把旧北极地带区和新北极地带区联结在一起,并又作为一个区域,把马达加斯加也合并起来。华莱士没有象福勃斯、虎克等人那样,采用并不存在的一些大陆下沉的假说,来说明生物的现代地理分布,为此,达尔文称赞了华莱士,并表示反对存在一个南极大陆的说法——似乎是介于南美洲和澳洲的南端之间的一个环节。他在信的末尾写了一句赞颂该书的话:“这是一本妙不可言的书,在未来的许多年内,它将是一切有关动物地理分布著作的基础。”
大约在这个时候,达尔文知道了安顿·窦恩的关于脊椎动物起源于环状蠕虫的论文。这一就是现在也很少普及的理论,看来对达尔文没有产生巨大影响。他给窦恩写信道:放弃对那些海鞘纲动物(它们和脊椎动物的亲缘关系是阿·奥·科瓦列夫斯基确立的)的研究,会使他感到遗憾,他对这些动物深抱好感,当然,主要的是放弃建立动物界基本科目之间的联系使他感到遗憾。在这里应该指出,达尔文高度评价窦恩在新大陆努力建立动物站的行动,并且亲自捐款,在英国组织签名,积极参加建立这个极好的机构。
我不准备细谈他同奥古斯特·魏斯曼相当频繁的通信。我只想指出,他在通信中总是彬彬有礼的,特别是同外国人通信,甚至在他同他们发生意见分歧时也是这样,在任何情况下,他都竭力避免同他们发生任何摩擦。
众所周知,在这些年里,微耳和一直对进化论持反动立场,并且反对在他的学校里讲授进化论。赫克尔出版了一本反对微耳和的小册子《科学和教育中的自由》,赫胥黎为小册子写了一篇前言。一向钦佩赫胥黎的聪明机智的达尔文,感谢赫胥黎给他寄来的一本书。他写道:“我只读完了前言……这是非常出色的,我十分高兴您在结尾给微耳和一记响亮耳光。”赫克尔没有征得达尔文的许可,就发表了他对微耳和的个人意见。他的儿子一传记作者写道:“很难说,当时使达尔文感到痛心的,是他对同行进行了侮辱呢,还是他破坏了对朋友的信任……”
达尔文继续同弗里茨·缪勒通信。他总是高度评价缪勒的考察材料,并经常在《自然杂志》上刊载附有他写的前言的缪勒来信的片断,因为他认为,这些片断对维护进化论是极端重要的。他给缪勒写信道:“您总是在发现某种新的和极端有趣的东西。”一八八○年,巴西发生水灾,这使达尔文感到极度不安。他给缪勒的哥哥(也是著名的博物学家,当时住在德国)去信,询问缪勒是否丢失了书籍或器具,“为了使科学不致受到损失”,他准备立刻用自己的资金来帮助缪勒。
但结果,缪勒一切都安然无恙。
在达尔文这一时期的个人生活中,我们要指出希金森上校从新港到唐恩访问一事。这个美国人在美国南北各州之间进行战争时,曾组织过特别的“黑人团”(即由黑人组成的)。无需赘述,达尔文憎恶奴隶制,全心全意站在北部各州一边。希金森的《同黑人团相处的生活》一书落到达尔文手里已经是在上校访问唐恩之后。达尔文根据他所看到的美国黑人的情形,对他们一向抱着好感,他在读完该书后,给上校写了一封信,信中表示了自己的喜悦心情,因为希金森也抱有同样的见解,并在自己的著作中很有见解地分析了黑人的性格和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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