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哪。”不等萧队长说完,十来多个声音应和着。
“不是三营来,咱们都进冰窟窿了。”赵玉林补充说。
“对!”萧队长接嘴,“大伙寻思寻思吧,地主当不当劳工?”
大伙都回答:
“地主都不当劳工。”
“为啥?”萧队长追问。
回答是各式各样的。有人说:地主有钱,出钱就不出劳工。有人说:地主有亲戚朋友在衙门里干事,摊了劳工,也能活动不叫去。也有人说:地主的儿子当“国兵”,当警察特务,家庭受优待,都不出劳工。又有人说:地主摊了佃户劳金当劳工,顶自己的名字。
“你们这屯子里,谁家没有出劳工?”
“那老鼻子啦。”直到现在没吱声的李振江抢着说。
“韩家大院摊过劳工没有呢?”为了缩小斗争面,萧队长单刀直入,提到韩老六家。
“咱们屯子摊一千劳工,也摊不到韩老六他头上!”赵玉林说,又点起烟袋。
背阴处,有三个人,在赵玉林说话的时候,趁着大伙不留心,悄悄溜走了。刘胜瞅见了,起身要去追,萧队长说:“不要理他们。”他转向大家又问道:“咱们大伙过的日子能不能和韩老六家比?咱们吃的、住的、穿的、戴的、铺的、盖的,能和他比吗?”
“那哪能比呢?”刘德山说。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呀!”老孙头说。
“咱们穷人家,咋能跟他大粮户比呢?”看见大伙都说话,老实胆小的田万顺,又开口了:“人家命好,肩不担担,手不提篮,还能吃香的,喝辣的,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高大瓦房,宽大院套。咱们命苦的人,起早贪黑,翻土拉块,吃柳树叶,披破麻袋片,住呢,连自己盖的草屋,也捞不到住……”说到这里,他的饱经风霜的发红的老眼里掉下泪水了。他记起了韩老六霸占去做马圈的他新盖的三间小草房,他的声音抖动,说不下去了。而他又看到了李振江向他瞪眼睛,越发不敢说了。
“怎么的,你老人家?”萧队长问。
小王向赵玉林问了老田头的姓名,走到他跟前,手搁在他的肩膀上,温和地说:
“老田头,今儿你把苦水都倒出来吧。”
“你说下去。”萧队长催他,“把你的冤屈,都说出来吧。”
老田头又瞅李振江一眼,他说:
“我心屈命不屈,队长,你们说你们的吧,我的完了。”
这时候,李振江站立起来,首先向萧队长行了一个鞠躬礼,又向大伙哈哈腰,这才慢慢说道:
“没人说,我来唠唠。我不会说话,大伙包涵点。我叫李振江,是韩凤岐家的佃户,老田头也是。咱俩到韩家走动,年头不少了。韩六爷的那个脾气,咱俩也明白,他光是嘴头子硬,心眼倒是软和的。”
刘胜跟小王同时暴跳起来,同时走到李振江跟前。
“谁派你来的?”刘胜问。
“谁也没有派我来。”李振江回答,有些心怯。
“你来干啥的?”小王跟踪问一句。
“啥也不干。”李振江说,使劲叫自己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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