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在读完塞拉诺·苏涅尔起草的文件后,里宾特洛甫俨然以老师自居,连声喊道。(西班牙要求,摩洛哥的法占区日后应属西班牙)他要求西班牙递交一份新的草案。之后,他便与施密特一同赶赴最近的一个机场,以便及时赶至蒙特瓦尔,参加希特勒——贝当会谈。一路上,里宾特洛甫怒气未消,骂苏涅尔是个“阴谋家”,佛朗哥是个“忘恩负义的懦夫”。译员施密特却暗暗为西班牙人使用的策略而高兴。在玩弄自己的花招前,希特勒便输给了对手——这是首次。
希特勒业已抵达蒙特瓦尔,并在车内等候贝当元帅。为了与旧的共和政府分开,贝当不久前将自己的职务从总理提至国家元首。如果元首早知道佛朗哥曾告诫贝当勿挑起领导法国摆脱混乱局面的重担,他肯定会对佛朗哥更加不悦的。“用您的年龄作借口”,佛朗哥曾说,“让吃了败仗的人去签和约……您是凡尔登的英雄。别让您的名字与那些败将的名字混在一起。”“我知道,将军”,贝当答道,“但我的国家在向我召唤,我是属于她的……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为她效劳了。”
老迈年高的贝当元帅,穿着一身漂亮的制服前来,在车站的进口处受到了凯特尔的迎接。贝当回了礼,挺着腰板,双目注视着前方,检阅了德国的仪仗队。跟在他后边的是里宾特洛甫和赖伐尔。他们默默地沿着月台朝元首的列车走去。当贝当元帅从售票厅出来时,希特勒伸出一只手,向前走去。众人领着这位老元帅进了秘密车厢。他笔直地端坐着,注视着希特勒,专心听着施密特的泽文——为了让老人能听清,施密特的声音响亮,“语调平静”。他像是信心十足,而不是奴颜卑膝。坐在他身旁的赖伐尔却是个生动的对比。他极想抽烟,但又知道,对希特勒和贝当两人而言,烟都是禁物。赖伐尔用搜索的眼光看看希特勒,又看看里宾特洛甫。希特勒说,他很明白,贝当元帅并不属于主张对德宣战的一派。“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说,“这次会谈便不可能举行。”
在用温和的语调历数了法国的罪恶后,元首对佛朗哥讲过的话重述了一遍。“我们已赢得了战争。英国已战败;它迟早总要承认这点。”还有,他意味深长地补充说,战争打输了,总得有人为它付出代价,“不是法国便是英国。如果这个代价由英国承担,那么,法国便可在欧洲谋求一个位置,保持其殖民大国的全部地位。”为此,法国当然要保护其海外殖民地,使之不受侵犯;此外,法国还需重行征服中非的殖民地,因为它们已投靠戴高乐。说到这里,他委婉地建议让法国参与反对英国的战争——他问贝当,假若英国像在梅塞尔克贝尔以及几星期后在达喀尔一样继续进攻她的军舰,法国将怎么办?
贝当承认,这两次进攻冒犯了大多数法国人,但他的国家无力再发动另一次战争。他反而请求签订一项终极的和平条约,“这样,法国便能确知她的命运,两百万法国战俘也能尽早回来与家人团聚。”希特勒将这个问题支吾过去,而两位法国人对另一次暗示——法国参与反英战争——也未作反应。双方各自心怀鬼胎;贝当虽然对元首表示钦佩,似乎对元首的许多意见都表示同意,但他说话言简意赅,令施密特觉得他是在公开拒绝。“希特勒下的一笔大赌注”,这位翻译回忆说,“由于贝当和赖伐尔的小心谨慎而输光了。”在他看来,法国这两位代表在蒙特瓦尔的表现,并未使法国丢脸。
几天后,在一篇广播演说中,贝当对其国人说,他接受与德国的合作是光明磊落的,目的在于维持法国的团结。它也会减轻法国的苦难,使法国战俘的命运变得好些。“合作必须真诚”,他警告说,“必须剔除侵略的念头。要身体力行,既要有耐心,也要有信心。”法国对胜利者承担了许多义务。希特勒不是允许法国维持其主权吗?在此之前,贝当继续说,“我一直像慈父般向你们讲话。今天,我以领袖的身份向你们演讲。跟着我。要相信永恒的法国。”
元首列车上的气氛可就阴郁了。在昂代和蒙特瓦尔两地,希特勒都未得到预期的东西。在“阿美利加”越过法国的边境前,墨索里尼6天前写的信被送来了——这是令元首失望的第三件事。在信中,他恶毒地攻击了法国人。他写道,在内心深处,他们是憎恨轴心国的,维希政府的嘴巴虽然甜,“人们却不能不想到他们的合作。”希特勒生怕墨索里尼要报仇雪恨的态度会破坏其将维希政权拖入反对民主国家的十字军中去的计划,便急忙令里宾特洛甫把原定在佛罗伦萨与墨索里尼会晤的时间提前至10月28日。几分钟后,里宾特洛甫便给齐亚诺挂了个电话。这在罗马引起一阵小小的恐慌。
“刚与贝当会谈,便赶来意大利”,齐亚诺在日记中写道,“元首此举,实在令人扫兴。希望他不致于因为我们声言反对法国而让我们喝一杯毒汁。这是让意大利人民吞的毒丸,比凡尔赛的欺骗有过之而无不及。”
希特勒未按原计划返回柏林,而是令火车开往慕尼黑,以便休息一阵并为仓促提前的意大利之行作好准备。10月27日下午,正当他要乘火车南下时,德国驻罗马大使馆武官传来消息说,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墨索里尼将于次日清早进攻希腊。据施密特说,听到这一消息,元首“怒不可遏”。当晚进晚餐时,里宾特洛甫反映了他的主子的怒气。“秋天下大雨,冬天下大雪,意大利人此时去攻打希腊,哼,休想前进一步!”他说。“另外,在巴尔干半岛打仗,后果是很难意料的。元首想不惜一切代价去支撑意大利总理的这项疯狂的计划,所以要马上去意大利,好亲口和墨索里尼谈。”
里宾特洛甫的这番话,不可能真是针对这件事。这次会晤是他自己在两天前定下来的。再者,他自己清楚,元首刚才拒绝在一份发往罗马的电报上签字,而这份电报又是他手下的工作人员起草的,内容是用直截了当的语言批评这种进攻。“里宾特洛甫”,电报起草人威兹萨克说,“批准了这封电报。希特勒却说他不想去惹墨索里尼生气。希特勒的沉默是个间接的迹象,让意大利继续进行其向巴尔干半岛挺进的、决定性的、危险的步骤。”
次日上午10时,正当“阿美利加”疾驰过波罗尼亚时,希特勒得悉,意大利的军队已开进希腊。据恩格尔的回忆,希特勒听到这消息后,破口大骂,但他并不是骂墨索里尼,而是骂德国的联络官和武官,说他们“多次坏了他的好事。”之后,他才改口骂意大利人口是心非。“这是为挪威和法国报仇!”他喊道。接着,他又抱怨说,“两个意大利人中,有一个不是卖国贼就是间谍。”发泄了一通后,希特勒稍稍清醒地分析了一下形势。他猜想,意大利总理进攻希腊的目的,是要与德国经济对巴尔干半岛越来越大的影响相抗衡。“我非常担心”,他说。他生怕意大利的入侵会产生“严重的后果,给英国在巴尔干半岛建立空军基地以良机。”
一小时后,火车慢慢开进了装饰得喜气洋洋的佛罗伦萨火车站。墨索里尼满面春风,大步流星前去拥抱他的盟友。“元首!”他喊道,“我们正在进军!”希特勒控制住了自己。事情已坏,抱怨已无益。他的问候是傲慢的、与通常给予墨索里尼的热情大相径庭。但,这冷淡却一瞬即逝。片刻后,这两位独裁者和政客,听见皮蒂宫外的群众高喊“元首!元首万岁!领袖!领袖!”时,两人又都神采奕奕。(会谈将在皮蒂宫内举行。)两位独裁者不得不几次三番走到阳台上,让群众安静下来。“罗马人只有对他们的凯撒才这样欢呼”,希特勒后来对仆人说。“但是,他们并没有将我骗住。他们是想软化我,因为他们把我的计划搞得乱七八糟。”(*墨索里尼在政府内任总理,在法西斯党内被称为“领袖”——译注)
在会谈中,希特勒将自己控制得很好,令施密特觉得惊奇,连“思想里咬牙的一点迹象都没有”。墨索里尼却异常高兴。如果说墨索里尼为做了希特勒勉强同意他做的事而内疚,那末,这种内疚的心情也被自己的悔恨驱散:在勃伦纳山口,两人曾双双保证维护巴尔干的和平,但是,不到几天,希特勒便派兵侵入罗马尼亚。“希特勒常常是造成已成事实后再来见我”,他向齐亚诺埋怨说。“这次,我要以牙还牙。他会在报上发现,我已占领了希腊。这样,平衡便会得以重新确立。”
显然,他已取得了成功,因为希特勒对希腊之事只字未曾埋怨。相反,他将大部分时间花费在驱使他前来佛罗伦萨的那件事情上。他把与贝当和赖伐尔会见的情形告诉了墨索里尼,说贝当的尊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却未被赖伐尔的一副奴颜卑膝相骗住。他把与佛朗哥的会谈说成是个酷刑,说若要再与他会谈,他“还不如拔掉三四颗牙齿”。他抱怨说,关于参战,佛朗哥的态度“非常暧昧”;他之当上西班牙的领袖肯定是出于偶然。
这次长时间的会谈结束时,两人又亲如手足。希特勒再次重复了在勃伦纳山口所作的保证,就是说,他将“无论如何不与法国签订和约,假如意大利的要求得不到满足的话。”
墨索里尼则说,德意两国,与历来一样,意见完全一致。然而,一登上“阿美利加”,希特勒便大肆谴责墨索里尼的新的“冒险”,说其结果只能是个军事灾难。他喊道,墨索里尼为何不攻打马耳他或克里特?这样做,在他们与英国在地中海的战争中,还算有点意义。尤其是在意大利军队在北非处于困境,刚刚要求德国派一装甲师援救时!
对元首而言,通过被白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的回程,是阴郁的旅程。在半年多一点的时间里,他征服了比最乐观的德国人所能想象的还要多的土地。挪威,丹麦,卢森堡,比利时,荷兰和法国都成了他的。他超过了亚历山大和拿破仑。然而,什么也未像成功那样令人失败;跟着这一连串令人难于置信的胜利的,是在昂代,在蒙特瓦尔和在佛罗伦萨的失败。一个二流国家的平庸的领袖和一个战败国的首领,竟躲躲闪闪,不愿加入反对英国的十字军,而他的可靠的盟友,出于要在战场上取得个人荣誉的需要,正在危害轴心国在地中海的地位。这似乎还不算,原拟把英国带到绿桌旁来的空战,现已成为公认的失败——代价是损失了可怕数量的飞机。
在返回祖国的漫长而乏味的旅途中,希特勒无法掩饰他的烦恼,怒斥“骗人的”合作者,及其背信弃义的、不可靠的朋友。哪个征服者要经受这种多余的失败呢!他的许多表现肯定是戏剧性的。肯定地讲,对贝当的不置可否,希特勒并非像他装出的那样忧虑。他肯定知道,如他肯于向墨索里尼施加压力,他是能阻止他入侵希腊的。但是,对佛朗哥的拒绝承诺,他是真正恨之入骨的。必须迫使佛朗哥就范,因为能否进入直布罗陀,他是关键,而占领了这个堡垒后,希特勒就能把英国人“将”死,并为东征扫清道路。
第二十三章 “全世界都将屏息”
1940。11。12—1941。6。22(1)
对与日本和意大利签订的“三国条约”,希特勒只勉强予以支持。虽然如此,他仍接受了三国条约的创始人里宾特洛甫的建议,邀请苏联参加,将它变成四国条约。于是,苏联外交委员莫洛托夫便于1940年11月12日抵达柏林,举行关于联合的谈判。会谈是在旧总统府内里宾特洛甫的新办公室里举行的。希特勒没有出席。主人笑容满面,竭力让苏联代表团不必拘礼。施密特回忆说:“莫洛托夫久久才在他那聪明得像巫师一样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作为报答。”里宾特洛甫高声保证,三国条约决非针对苏联。莫洛托夫不动声色地听着。里宾特洛甫说,事实上,日本已转身面向南方,为了巩固其在东南亚得到的领土,日本需忙上几个世纪。“为了取得生存空间,德国也将向南面扩展,就是说,向中非洲和德国旧日的殖民地扩展。”他满有信心地说,现在大家都在南进——他好像是在赶时髦。他建议苏联也向南进,还指名道姓地提出了波斯湾和其它德国不感兴趣的地区。显然,这是指印度。但是,莫洛托夫一声不吭,只透过他那副老式的夹鼻眼镜,朝他看了一眼。
里宾特洛甫心绪慌乱,建议苏联加入三国同盟条约。但是,莫洛托夫——他头脑清楚;逻辑性强,施密特不禁想起了他的数学老师——却把子弹省下来对付希特勒。当天下午,莫洛托夫又在不动声色地倾听元首的陈词。希特勒说完后,他客气地抱怨说,元首的说法太一般化了,一点也不具体。他所需要的是细节。紧接着,他便提出了一系列令人难堪的问题:“1939年的德苏协定是否仍适用于芬兰?欧洲和亚洲的新秩序是什么样子?苏联在其中有什么作用可起?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和土耳其的地位又如何?在保护苏联在巴尔干半岛,和黑海的利益方面,现在的情况如何?”
在此之前,没有一个外国人敢斗胆把话说得如此明白。这使施密特不由想到,希特勒是否会像在两年前当霍拉斯·威尔逊将张伯伦的信件递交给他时那样,忿忿不平地夺门而去。但他未这样做,只乖乖地作出答复。他说,三国条约只会调整欧洲的情况,如没有俄国的合作,任何问题都不能获得解决——不仅在欧洲如此,在远东也如此。
莫洛托夫表示怀疑。“如果你们待俄国为平等的伙伴,而不是当作笨蛋对待”,他说,“我们在原则上可以加入三国条约。但是,首先要弄清楚的是这个条约的目的和目标。你们必须把大亚细亚地区的疆界划在哪里准确无误地告诉我。”这样一问,显然,希特勒便只有招架之功。于是,他便突然宣布,讨论暂时中止。“否则,我们会被空袭警报所困。”
希特勒原不喜欢与外国人在一起进餐,但仍邀请俄国人于13日中午与他一起共进午餐。然而,他让步作出的殷勤却改变不了他的客人的顽固。第二次会谈时,莫洛托夫继续咄咄逼人,提出了芬兰问题。希特勒原来暗中算计,若与苏联发生战争,他将把芬兰变成军事盟友。一提到芬兰,元首便从殷勤的午宴主人变成了暴躁的诉讼当事人。“在那里,我们没有政治利益”,他抗议道。
莫洛托夫不太相信。“如果苏德两国维持良好的关系”,他故作镇静地说,“芬兰问题便可不用通过战争解决。但是,在芬兰不得有德国军队,也不得有反对苏维埃政府的游行示威。”希特勒耐住性子,用平静而有力的语调回答说,在芬兰的德军,不外乎是开往挪威的过境的部队罢了。
莫洛托夫的疑心依然未除,希特勒怏怏不快,把话说了又说。“为了取得他们的镍和木材,我们必须与芬兰保持和平。”但他的下一句话——可能是说得太不策略——却暴露了他的最终目标。“在波罗的海发生的任何冲突,都将使苏德关系紧张——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说莫洛托夫未看出这是一个威胁,那末,他将这点忽视了,从而犯了一次严重的外交错误。“这不是波罗的海问题,而是芬兰问题”,他严肃地回答。
“不与芬兰打仗!”希特勒顽强地说。
“那末,你们便违背了我们去年的协议”,莫洛托夫同样顽强地说。
这次较量,虽不及英国人的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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