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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1页)

哎,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城里姑娘骂人也叫人舒坦。这不,素言正喜的咧着嘴笑呢。虽然他心里也骂自己怎么就学不来院里教授的威严呢。

素言也有真头痛的时候,尤其是遇到四楼那小子,听说他球踢的真叫一个棒,还他妈的也姓素,这不是本家吗?你傲什么傲?连声招呼都不打,小呲毛玩艺儿,你不就是投胎到了城里?小心别让我逮住,非憋你憋不可。

他终于盼来了这天。雪后初晴,气温陡降,降到了这个城市半个多世纪以来的最低温。足球班的学生下午集训到晚上六点多才结束。学生们回到宿舍,磨爬滚打了半天,浑身的土、汗渍、冰渣子,遇到室内的暖气就觉得黏儿巴叽的,便都纷纷冲起了冷水澡。这也是他们不成文的规定,一年四季,无论严寒与酷暑,只要训练一结束就冲,之后才能去吃饭。偏偏素文是个“先人后己”的慢性子。这不,等同学们闹哄哄地忙完,他再收拾利索后,已经快到了上课的时间,他又不慎把钥匙反锁在了房里,左找人右找人也没找到,只好穿着单衣往楼下跑。

到了门口,冷气一激,肚内咕咕叫唤,他见门卫正要上锁,便急急地嚷着要出去。素言并不搭茬,麻利的照样落了锁,吹了一声口哨,慢腾腾地坐回了传达室,笑嘻嘻地看着眼前比他矮一头、冻的瑟瑟发抖的这位,心想:小子,不管说什么,先磨磨你这皇帝的性儿。

干吗又坐下?开门呀。

哟,急了?早干吗了?

你怎么看见我就上锁?

认表吗?看看,我这是正点上锁,院里的规定,违者犯法。他右手一挥指着墙上的挂表冷冷的说。

好好,就算你是法律,我冻坏了,要出去找同学拿钥匙换衣服。

噢?冷?真的?我咋就没觉得?想想当球星不就热了?连个老师都不叫,该。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着,从楼上又跑下一位女生,素言认得是武术班的那位玲珑剔透的鲜葡萄。他在心里就是这么叫。

快、快开门、素言,要迟到了。

素言眼眉一弯,嘴角一挑,起身小步跑到门口:好嘞,你慢着点儿。

素文虽说是一肚子的气,却也无心与他理论,想趁机敢快去教室。怎奈素言在他胸前胳膊一伸,随着一声:慢着,咔嚓又把门锁上了。这下素文真动气了。正在这时,小李子从楼里稀溜歪斜地晃荡出来,仗着酒性,上来就推搡,素文哪受的这气?一来二去,两人就要动手。素言哪能让小李子单打呢:人家是在帮咱,这患难真情的哥们,此时不上等何时?这二对一的球,胜负明摆着:一边是两个十*岁、血气正盛;一边是一个十二三岁,怒气冲冲。这一场,只打了个落花流水。素文从五岁起,就身后背着球,从幼儿园踢到小学,从市里踢到省里,从中国踢到南韩……从来没输的这么惨……

班主任知道了,在批评自己学生的同时,也不免心痛。保卫科无奈中知道了:一定要严肃处理。

事情终于过去了,就像他素言近日看的电视连续剧《武则天》,女主人每次遭遇危机,却恰恰是她升迁的机遇一样,现在的素言是老资格了。传达室里,他身穿蓝色制服,正悠闲地坐在桌前。桌上放着大盖帽,一只圆珠笔、一个笔记本、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一盒香烟。他两眼似看非看的望着门口。门外雪花飞舞,室内春意正浓。他左手夹着烟,右手叩击着桌面与翘着的二郞腿合奏着,随着桌上的小收音机里的乐曲,嘴里吐着一个个漂亮的烟圈。

他琢磨着,今天又没见小李子的影儿,臭李子,中看不中吃的主儿。这病假要拖到个鸟时候再来上班?你他妈的也太猴急了点儿,才吃了人家一年多的麻辣串,就爬了人家的床,活该被人家逮个正着,没把你小子骟了,你就沾*了,揍个半死还说亏?人家一年才挣你多少?也不想想,虽说是野鸡漫天飞,到处是跳楼的价,可好鸡还是看涨,毕竟人讲的是卫生,要的是派头。你小子那点臭钱只够吃带病的,你不挨揍谁挨揍?只是上边又派来了一个叫贾帅的,说是原来在大门口表现不错的那位。这小子通身就像一棵莴苣还夹带着满脸的糟豆子。他竟美称自己是啥帅豆哥。人不大,倒想和老子耍心眼,说是啥保安公司的,就算是又有啥?不就是立正少息一通集训?这点花样老子早在小学一年级就玩过啦,真是拉大旗扯虎皮,这世道啥不是鱼目混珠?还不知你老子掏了多少沓子钱换来的。我好不容易才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打扫卫生跑腿的事你不干谁干?

想到这里,他又吐了一个烟圈,漂亮,比他妈的柳翠花还漂亮。吞云吐雾、缭绕弥漫、凭添了几分亦真亦幻的感觉,哈哈,真叫绝。他跟小李子没多久便学会了这一手,男人嘛,得会消遣,不抽不喝,啥事难办。嗨,我也该回家开导开导那个老泼留希金了,他整个把钱与人的关系给弄颠倒了。钱是为人花的,而人不是为钱活的。听听那句:咱庄户人家啥都不能过头,吃饭穿衣是这理,饱眼福更是这理。依他这理,还不知要多少工矿企业倒闭呢,纯粹是给国家添乱嘛。他这小农意识到啥时候才能跟上时代的潮流?唉,他望了望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那栋教学楼,心想这也许是他们说的代沟吧?心里盘算起来,来院里上班快一年了,是该回家看看了,别的不说,就为这身行头,也要扎扎柳翠花的眼。如今的我,吃的是城里饭、穿的是官家衣、住的是官家房、挣的是官家钱,当然是名正言顺的城里人。

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瞧瞧四周无人,这个点正是学生上自习的时间。那个贾小子说是出去买啥袜子,天知道他是买袜子还是吃小李子的什么“麻辣串”?大门上着锁,外面的雪花飘的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可他还是忍不住东瞧瞧、西望望,又把门一推,咔嚓锁上。从腰际取下了钥匙,打开小衣橱,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鼓鼓的小钱包。拉开拉链,哗啦啦全倒在了他的单人床上。这就是他近一年的积蓄,毛票子、钢蹦儿,还有四个人头的。他是数过来、倒过去,又从桌子上拿过圆珠笔,算来划去,最后还是傻了眼:这些还不够还老泼留希金账的。耳边又响起前段时间他老子在电话里的训斥:你小子胆儿见长了,玩痛快的是吧?竟敢照着人家城里孩子练手脚。告诉你,就为你这痛快,老子又扔出去好几沓子,小心回家跟你算账!

素言狠狠地把烟头一摔,又狠狠地用脚一踩,好像这烟头不是烟头而是柳翠花那张趾高气扬的脸,身子往床上一歪,伸手拽过被子,一下蒙上了头。

身穿挺拔的保安制服,带了满满一箱子钱,他神气十足地回到了家。他老子伸出搓板样的手为他拍打身上的征尘,柳翠花正亲哥哥地叫……他习惯性地点上一枝烟,把个漂亮的烟圈吐到了柳翠花那张羞怯的脸上……只听,啪,一声,一只大搓板手打在了他的脸上——小子,本指望你混个人样回来,本事没见长,胆儿倒练大了。老子还没舍得抽,你到吃喝嫖赌沾全了,拎起你的臭钱,滚!

素言一个趔趄栽到了地上。

他猛然一惊,睁开了双眼。借着窗外淡淡的灯光,一看,自己摔到了地上,脸上还隐隐作痛,对面床上的贾帅正鼾声如雷。

雪还在飘,楼门口的灯光,被雪打的一眨一眨的,就像素言困乏的眼睛。

这个点,正是夜半迷糊的时候。

他一个激凌想起了钱,钱?猛地拽起被子抖搂,头嗡嗡地一下子变得又大又沉,就像老泼留希金叫他抗起的那个盛的上尖上尖的大萝卜筐,压的他再也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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