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微霜也就是随口一问,谢淮清没有马上回答,楼下戏台又正好开锣了,他便没再在意,专心看戏。
虽然听不懂这唱腔,但兰微霜愿意好奇,就能专注听下去。
戏台上表演到一半时,有个看起来很典型的纨绔浪荡公子哥在一群跟班的簇拥下进了戏楼,一来就把前头视野最好的桌边的客人赶到其他位子去了。
公子哥大冬天摇着扇子,坐在一把椅子上,跟班又给他放好另一把、方便他搭腿。
这批人的动静引起了座间其他观众的不满,但一看人家的穿着打扮和排场,只能敢怒不敢言。
即便是混在座间、性情欢脱的石拨筠,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冒失地过去“仗义执言”。她在戏楼里长大,眼下这般情景她看过许多次了,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明智之举。
楼上,谢淮清看了眼楼下座间的异动,又抬眸看向兰微霜。
兰微霜不爱一心二用,专注某件事时就格外专注,如今他在看戏,台上的表演没有受台下动静影响,兰微霜也就没注意到那些异动。
直到戏至尾声,台下那浪荡纨绔突然叫跟班往戏台上扔钱。
看戏的客人看得高兴、觉得台上的角唱得好,在一场戏将将结束时往台上扔点打赏并不奇怪,对于唱戏的人来说是一种认可、一桩美谈。
但这浪荡纨绔行为存在的问题是,台上还未唱完,而他不仅叫人往台上扔银锭,还特意往台上人的身上扔,离得近的一个小生额角被砸到。
血霎时就冒出来了,小生身形晃了晃,一句词刚唱出一半,就被打断得不能流利接下去了。
台下那浪荡纨绔拍手叫好:“准头不错!那谁,就你,被砸到脑袋这个,下来给小爷倒茶!小爷高兴了,继续赏你!”
小生脸色勉强。
戏台边上观望的石班主连忙走出来,赔着笑说:“多谢这位爷的厚爱,只是这会儿台上戏还没唱完,您先容他们唱完可好?您若不嫌弃,我先给您把茶水满上吧?”
浪荡纨绔却是狠狠一皱眉。
他身边的跟班看见他的脸色,马上上前两步推攘了靠近的石班主,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戏又算个什么东西,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吗?”
其他跟班七嘴八舌地跟上:“今儿个我们家少爷走进你们这破烂戏楼,你们这戏楼都蓬荜生辉知不知道!”
“喂,台上这戏子,我们家少爷瞧着满意,那是你这个戏子和你们这戏楼的福分!”
“我们家少爷多大气的人!把我们家少爷伺候好了,回头多花点银子给这戏子赎身都是一抬手的小事!”
楼下座间的客人们看着这阵仗,不想掺和进麻烦,大多都是忙不迭走了。
看到石班主被推攘,戏班的其他人和本来混在客人间的石拨筠都连忙跑近去搀扶。
不论台上台下,戏班的人此时都对浪荡纨绔一行人怒目相对,只是碍于不想闹大,才勉强按捺着不吭声。
石班主将女儿石拨筠和过来的其他徒弟都推到身后,然后继续对浪荡纨绔赔笑:“这位爷,您看这强扭的瓜……”
“不甜嘛!”浪荡纨绔乐哈哈地接了话,又说,“但小爷就爱吃强扭的瓜,甜的吃多了就喜欢点别致的!老家伙,台上这个唱戏的要多少赎身钱,你赶紧说了,咱们也钱货两讫,再拖拖拉拉的,小爷叫你看看什么是人财两空!”
浪荡纨绔此话一出,他的跟班已经很自觉地往戏台上面跑,就要去抓那个被砸了脑袋的年轻小生了。
小生连忙躲,台上其他人也赶忙护,着急得很。
见状,石班主冷了脸,不再赔笑:“这位爷,我虽不知你是何方神仙,但我石某人这戏楼在馥城扎根四十多年了,我们不愿惹事,却也不是半点事都经不起的。下九流的戏子命贱,却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买卖了去!”
石班主一发话,戏楼里的打手们就拿着棒子准备好了。
浪荡纨绔仍然不怂,手上用来装模作样的扇子一合,指向石班主:“来啊,小爷今天就叫你看看我到底是何方神仙!”
这俨然要闹大的阵仗,让楼下剩余不多、想要看热闹还没走的客人们也连忙撤了。
楼上的客人们倒是走得不多,都还挺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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