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则执起黄金,反转背面,偌大的“宝景三十六年 府制”几个大字十分刺目,刺得姜檀心几乎要流下泪来,她抚手其上,细细抚摸着微小的纹路,一如抚摸当年父亲宽厚的掌心,和他胸藏江山黎民的慈悲心。
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姜檀心望向夷则,浅声道:“那委屈你一夜,明日我便进宫求皇上赦免你”
夷则春风一笑:“无妨,纵是要关要罚,刑部是万不敢接手的,锦衣卫也不会与主上为难,末了最后还不是回到自己的炼狱?”
姜檀心闻言噗嗤一笑,笑意牵动肩膀,她边笑边抽着冷气:“好你个夷则,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讲这样子的话,趁着我伤了,还逗我发笑”
“耳濡目染实难抗拒,确实是属下的罪过,姑娘别笑了,我送你出去”
“你还说!”
夷则噙着一抹无奈的笑意,低着头替她开了房门后,遂即捡起地上的那封书信揣进怀里,随她一同步出。
吱呀一声,厚重的门扉重新闭合,挡住门庭外幽幽明光,一切归于寂静昏暗。
……
时间漏隙,月影婆娑,浅淡的月光从洞开的窗牖间斜斜照进,将马嵩的身影拉得纤长。 他的尸体已经冰凉,干涸乌黑的血块凝结在他的脖间,枯槁骨手垂在椅子的一侧,指尖落下的影子随着明月攀升,一点一点缓缓移动,好似他并未气绝,仍想挣扎些什么……
残躯已去,意图未泯。
直至月上中天,恰好的月影角度,他手指的影长刚好指向座椅之下,在那里,还有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风一阵,人影闪过,黑衣人去而复返。
他背脊笔直,长腿有力,一身黑色劲装更是很好的勾勒出他健硕的体魄,他缓步走到马嵩跟前,咚得一声,膝盖砸地,竟直直跪了下来!
额头贴地,悲恸无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汲取着地面阴森寒意,顺着脊背攀爬,瞬间游走了周身脉络,冷,真的很冷。
门被开了一道小缝,马雀榕双手推着门扉,杏眸含水,眼下通红,她怯懦地轻声唤了一声:
“哥……”
“去把东西取来”
马渊献并不起身,他的手脚冰凉,第一次对了生死有了胆颤的后怕。
是,他亲手送走了自己的父亲,每当这样的念头划过脑海,他便不住的颤抖。
他杀过人,并已习以为常,他本以为杀人很简单,却不想比起沙场一抔英雄土,生死一卷马裹尸,这锦绣安澜中的满手鲜血,不是滚烫的,而是冰冷的,是冻入骨髓!
“哥……爹不会怪你的,你别这样”
马雀榕哑声上前,半蹲下身子,扶上了他的肩头。
“我说,去把东西取来”
马雀榕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她缓步走到了马嵩的身后,伸出手,从椅座底下重新掏出了一袋鼓鼓得油皮纸包。
这才是马嵩想给姜檀心的东西,却让马渊献做了手脚。
那黑衣人争抢的漆盒是佯装的一场戏,和谈金更是他故意漏给姜檀心的,自然也包括那一封信。
而真正的东西它本该由马嵩带进棺材,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重现人世了……
“烧了它”
“哥,这毕竟是爹……”
“你想报仇么?想就烧了它,姜檀心永远不知道,我已毁了她一生追寻,她本可以唾手得到的东西,不知道才备受折磨,有希望才永不绝望,她会在谜海中困顿一辈子,至死方休!”
“哥……你不打算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我还拿什么和戚无邪斗?拿什么为爹报仇?妹妹,别光顾着眼前的痛快,想想姜檀心和戚无邪的手段,死,永远不是最痛苦的事。”
“……”
马雀榕沉默了,她明白马家已经不是从前煊赫的国丞府邸,她也不是母家门庭昌荣,权柄无双的太子妃,当懦弱的眼泪失去效用,她再也没有退路可以依靠,一场孤立无援的绝地反击已经开始,她必要姜檀心付出血的代价!
*
马府外,戚无邪的三十二抬大方轿已然等候,照着对拓跋烈的承诺,成婚之后她和戚无邪需要搬进宫里的浮屠园居住。
踩着人凳,她猫身钻进轿辇之中,难得戚无邪不是侧卧着小憩,而是仰面曲膝,头枕着自个儿的手臂。
殷红的血色蟒袍悠悠挂垂而下,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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