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或者请您不要再碰,全权交给我们齐家处理。或者请您帮着我们捂住了,一旦抓到对方,立刻交给我们。我想后一个条件,应该可以满足您的要求,同时也不算过分。”齐惠风说,“我们两家素来和睦。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小案子就闹出嫌隙。”
湛明婵问:“五年前的那个案子,是不是齐家做过什么?”
“是。”齐惠风坦率道。
“很不光彩?”
齐惠风沉吟,“有时候,我们必须做一些事情。”
“我以为齐家在玄黄界的地位,还不至被一小妖逼到这种地步。”湛明婵笑了,“我只想做一件事,还岁月清白,十八年的清白。”
齐惠风面色一冷,“侄女该明白你父亲的立场!”
“他是他,我是我。凡是为齐家好的人,都不希望看到齐大少爷到了五六十的年纪,做个决定还得先到处找爸爸。”
齐惠风沉声道:“我只能和你父亲再谈谈。”
“等您二位谈好后再知会我。不过那毕竟是您二位谈话的结果,或者说是建议,但不是决定。”湛明婵不卑不亢地说。
齐惠风苦笑,“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执着。你完全可以过上舒适、平静、富贵的生活。可你却偏偏不要,就是喜欢和你父亲作对。可怜天下父母心,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上,我确实一直替修慈老弟鸣不平,我与他自幼相识相交,至今几十年光阴,我深知他是个感情极度内敛之人,但绝非没感情的人。甚至说……”齐惠风顿了顿,眸底闪过一丝情绪,从很久远的时光中走来的情绪,此时又飘得很远,“我很清楚,他的感情很深,很厚重。越是不声不响,越像一座沉默的高山。实实在在地立在那里,一座山,沉默的山,是不会主动告诉世人它的情感,它的意蕴只能让人自己去体会。别的人也就罢了,但你是他的亲骨肉,是他一直以来最宝贝的女儿,你已经成年了啊,侄女,你不该再这样任性下去。你父亲若是个无能之人,你怕被他毁了,坚决不从他,也有道理。可他是一个天才,一个决策正确的领导者,也是一个知道疼惜自己的儿女、千辛万苦也要给儿女铺条好路的父亲,你听他的话,真的不会错。”
湛明婵心中一动,齐惠风似是推心置腹,这让她有些不大适应,同时也有点感触,但是……
她看到在远处不安地来回走动的曾警官,和气韵华贵的齐家父子俩比,曾警官从长相到衣着气质,都显得如此卑微和
渺小。但是……
“对不起。”湛明婵平静地说,“我不能放弃我现在做的事。或许我不会、也没有能力去追究齐家的什么责任。但是至少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简画蝶,一个妖!她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报仇,用最残忍的手段谋取数条人命,期间有罪不至死者,更有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人。你自己也是很清楚的吧?那边那个一直怂恿你的警官——”齐惠风厉声道,“他的一位姓季的同事便与简画蝶和成灿无怨无仇,素昧平生,却无端被卷进来,以致身死!此人何罪之有?!”
“正因为这里面有无罪的,所以我更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悲剧发生!”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是个妖!是不安分的妖!她就是披上了人皮、进入了人类的世界,可她的骨子里终究是个妖!侄女,我们玄黄家族与妖魔鬼怪斗争了千年,难道还看不破它们的本质吗?那就是一个‘野’字。高兴了他们可以掏心挖肺,说是爱得执着,其实就是爱得让人毛骨悚然!一旦不高兴了,它们会立刻变脸作法,伤及无辜、死伤无数它们也要出心头那一口气,哪怕这么做了,却还妄图博一个‘率性’的美名!都是些混帐!都是历代某些个穷酸文人意淫出来的破烂!”齐惠风已是怒不可遏,甚至顾不上文雅的用词了。
湛明婵定定地望着面庞微微扭曲的齐惠风,“成金是什么?”
齐惠风扭曲的脸庞霎时抽了抽,又很快平和了,“看来侄女已经知道很多了。但是,这不一样。这里面很复杂。”
“齐掌门,其实您也很清楚,在咱们的社会里,很多灵魂就是披上了人皮,活在人类的世界,可骨子里终究是个畜生不如的混帐。您难道还看不破这种人的本质吗?那就是一个‘利’字。利字当头,找不到半点爱。”湛明婵轻轻道。
齐惠风面皮一抖,“侄女有点无礼了。即便我不是你湛家人,也不是你的亲属,但至少占了年龄的便宜,算是你的长辈。若论私交,你父亲都要称我一声‘兄’。你别为了一时之气,就累得你父亲事后赔罪。”
“现在我们在谈公事啊。齐掌门。我们都是掌门,身份对等。”湛明婵柔和道,“论起公事,我父亲也在我之下,若他对您无礼了,我会替他向您赔个罪。”
齐惠风气笑了,“你老子生了你,可真是上辈子作孽了!”
“齐掌门。”湛明婵淡淡道,“我不是仅仅为了追一个犯人再将她绳之以法。我只想知道真相,彻彻底底的真相。十八年的,五年的,现在的。到底什么是因,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要知道这些。一个案子的结案从来都不是只推出一个或几个犯人。而受害者的家属要的也不仅仅是一个或几个犯人。只有干干净净的真相才能让所有在黄泉下等待的无辜的人彻底安心。”
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响了响,短信。
湛明婵叹了口气,道:“抱歉,我有事情,恐怕要先离开了。”
她背对齐惠风,优雅独行。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无需遮掩。事情已经快走向结局,放手一搏。
至于齐家嘛……
湛明婵勾出一丝笑。
既然他们一个个的眼睛里都只有利益,那么只要湛家的实力还在,就容不得齐家过多计较得失。
“曾哥,”湛明婵和曾警官并肩离开医院,她低声说,“刚刚,薛维琦给我发短信,要和我好好谈谈。”
☆、第二章 母女夜谈
夜深沉,浓墨重染。
表盘精巧,时针不紧不慢地指向数字“2”。不同于窗外令人窒息的黑暗,屋内被通着电的电脑指示灯浸染,披上一层薄薄亮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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