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空间不大,十米见方,临窗有稀疏的珠帘遮两旁,文蝶从中间空处的位置往下瞧,正巧将戏台收入眼底。
檀色的纱厨将两间隔开,隔壁的雅间静悄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文蝶直起身来,细长的手指捏上茶杯,气音问宋玉书:“隔壁几个人?”
“一人。”
等的人尚且未到,文蝶闲着也是闲着。她掏出腰间挂着的淡粉荷包,将里面的碎银铜板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遭。
数完后悠悠叹一口气:“银子怎么这么不经花,你不是说十两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吗?”
“普通人家也不会像你一样需要花这么多钱办事。”
“还不是那个书生说什么‘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还一边说一边比要钱的手势,装什么高风亮节。”
如果此处有周文林的小人,文蝶只怕已经拿银针扎了他上百遍了。
“要不这样。”宋玉书上身前倾,“我帮你查书生品性,聚宝盆给你的钱与我五五分?”
“想都别想!”文蝶“咻”的一下拉紧荷包,“我自己可以!”
她捏出手心里的那钱银子:“今日我便破财消灾,看看这书生的真面目。”
宋玉书哼笑一声,眼眸突然转向楼下门口处,文蝶顺着他的目光回眸,一眼便瞧见身上紫烟缭绕的谷衡从门外踏入。
他肩上凸起一处,正挂着一只尖嘴吊眼的棕黄色小狐,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谷衡身后一甩一甩,灰色的竖瞳在楼内四下张望,险些与文蝶对上眼。
文蝶迅捷回头,眼眸一转落在屋内另一人身上,莞尔一笑。
她的粉唇开合,没有声音,却见她真真切切地吐出两个字——狐妖。
……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何鲛珠化泪抛,此时却又明白了。”
文蝶随着楼下的板声摇头晃脑,隔壁雅间的身影聘聘袅袅,葱白的手指搭在左手背上敲,头上的步摇却分毫未动。
台上的戏子正唱到“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何鲛珠化泪抛”。
谷衡推门而入,步摇流苏划出一道流光,娇俏面容莞尔一笑,一声“谷郎”细腻柔和,直挠到谷衡的心眼里。
“珺燕。”
她的字个个是四声重音,从谷衡口中念出时,却杂了些许温柔。
谷衡来前特意换了身衣裳,一身宝蓝色长袍衬得他风华玉树,仪表翩翩。都玉环粉了面颊,抬手请他坐。
文蝶坐在隔壁,上半身斜斜向后靠着,只差贴上纱厨。
“那几个神棍又出来招摇撞骗,故而来迟。”
“无碍。”
隔壁又归于沉寂,只剩下楼下的戏曲声。少顷后,谷衡起了个话头,二人就着戏曲的背景音聊起诗词歌赋来。
宋玉书伸手拿过文蝶手中的碎银,却无端受到阻力。文蝶恋恋不舍地看着它,那目光好似这银锭是她某位关系极其亲密的亲人朋友。
他指尖略微用力将碎银夺出,起身去门外叫来外面的伙计:“叫下面的人改唱一曲《铡美案》。”
即便是给了钱,下面的戏曲也要等这一幕唱完才会换。
文蝶握着自己方才捏银子的手摩挲,盯着手指的目光好似想从哪个指纹里蹭出一粒碎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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