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不愿承认的,是自己自幼和这天之骄女一同长大,她是主子,自己是奴婢,眼看着她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直到现在,都没吃过半点苦。
她藏不住自己心中的嫉妒。
点翠冲着她磕了个头,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冲出去,一头撞在了旁边箱子包着铜片的角上。
顿时,君怀琅的眼睛被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捂住了。那只手骨节分明,手心里覆了一层薄茧,似是刻意放缓了动作,却仍旧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的视线转了个方向。
“别看。”他听到薛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点翠的死,让鸣鸾宫一连几日都阴沉沉的。
下人们向来信任点翠,唯她马首是瞻,却没想到点翠竟不知被何人买通了,扎巫蛊小人诅咒淑妃娘娘,嫁祸给五皇子,还一直给娘娘下避子的药。
难怪娘娘十年来都没能生一个孩子,每月到了来月信时,都疼痛难忍。
他们一同做了好些年的事,即便同为奴才,也是有感情的,却没想到,这本该是淑妃娘娘最亲近的下人,却害了她这么些年。
君怀琅从东侧殿出来时,顺着回廊往正殿走,就听见郑广德在前院里指挥一众太监宫女打扫,一边指挥着,一边骂骂咧咧。
“谁知道娘娘心慈,却养出这么个白眼的狼来!那天尸体抬出去的时候你们也瞧见了,谁若是猪油蒙了心,也做下这样的事,便就是这般下场!”
他嗓子尖,嗓门又大,远远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旁边几个鸣鸾宫的宫人都知道,郑广德这是不解气,还在寻由头骂点翠。众人心中都憋着气,闻言也小声附和起来。
“谁能像那位那般有能耐?娘娘待她多好,全看不见。”
“是啊,咱们谁能有这份心性?”
“下辈子托生成个畜生,才不枉她这辈子干的好事呢!”
一群太监宫女嘀嘀咕咕的,一直到君怀琅走近了,才发现他。
郑广德连忙上前来冲他行礼:“世子殿下,您上正殿去啊?”
他忙得嗓子都有些哑。平日里,宫中大小事务都是他和点翠两个人处理的,如今死了一个,两个人的活就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如今到了年关,本就事多,鸣鸾宫又出了这么大一件事,这几天下来,他忙得脚不沾地。
君怀琅冲他笑了笑:“郑公公请起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郑广德忙道:“不辛苦不辛苦!倒是殿下您,还是多陪陪娘娘,她这些日子……不大好受。”
君怀琅自是知道的。
点翠给淑妃下药这件事,连清平帝都不知道。他此番冤枉了淑妃,又见宫中有人这般害他,心思早就被怜悯占满了。
他几乎搬空了半个太医院来给淑妃诊治,却道寒凉入体,只能慢慢调理了。清平帝这些日子,大堆的赏赐往她宫里搬,又日日来看她,却仍旧不见淑妃高兴起来。
君怀琅知道,她这是被身边人伤了心。
他赶着清平帝不在的时候,便会去陪淑妃说说话。今日恰好清平帝没来,他便一早就往淑妃那里去了。
君怀琅点了点头:“我省得的,公公放心。”
郑广德连连点头,侧身请他过去了。
淑妃宫殿里袅袅燃着香,地龙烧得热腾腾的,一踏进去,又暖又香,周遭雕梁画栋,摆设装饰无一处不精致,仿若踏进了仙人居所一般。
宫女们见着君怀琅来了,纷纷朝他行礼,又给他指,说淑妃此时正在暖阁。
君怀琅一路朝里走,绕过层层纱帐和画屏,就见淑妃正坐在暖阁的窗下,手边放着几块皮毛。
“姑母,这是在做什么呢?”君怀琅放缓了声音,见了礼,走上前去。
点翠此人,不得不除,但君怀琅看见淑妃这般恹恹的模样,心下还是不好受。
整个君家上下,无论长辈还是小辈,哪个舍得让淑妃受苦?可偏偏淑妃身边出了这样一个人。
见他进来,淑妃抬眼看过来,接着便露出了个笑容。
还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你来。”她笑了笑,在身侧给君怀琅挪了个坐的位置。
“这几块都是陛下才赏的,你看看,哪个颜色好看些?”她道。
“一会儿你去西侧殿一趟,问问薛晏肩膀的尺寸。马上过年了,我闲来无事,给你们几个一人做身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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