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黛跟着叶独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山路,如果说上山的路崎岖,那么下山的这条路或许已经不能称其为路。
到最后叶独城一手挟着她,一手抱着那个刚刚出世的婴儿,几乎是跑着下山的。
兰若寺地处城郊,月色虽佳,居民却大多已睡了。
偶尔三两声蛙鸣,夜静谧而寂廖。
叶独城抱着孩子大步走在前面,唐黛这时候却分外清醒:“叶独城!”她跟上去:“我们得找个人家,它……它可能要先吃点东西。”
叶独城神色严峻:“我必须带它回寿王府。”
唐黛知道自己争不过他,他之所以取出这个孩子,而不直接带走何馨,也只是不想累上唐黛。若是何馨活着,朝中便难免有人会借着她牵出唐黛,再牵出沈裕。
弑君之罪,足以撼动位极人臣的寿王。所以便是沈裕也只有出下下之策,就是要何馨永远闭嘴,死无对证。
何馨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下手的时候已经知道结果。其实王上一直以来对她不错,他在试图用所有的宠爱去补偿那个他已经错失的人,只是可惜他遇上了何馨。
在何馨的世界里,爱与恨永远不可能相互抵消。
唐黛并不打算和叶独城争执:“就算是要带回寿王府,至少也得先喂它一点东西,你总也不希望带回去的是具婴儿尸体吧?”
叶独城的脚步便放缓:“找户人家吧。”
深夜敲门,一般人家是不敢应的。两人最后也只得找了一家规模极小、尚在营业的客栈,多给了小二几个赏钱,让他捣了些米,熬成米汤。
唐黛和叶独城都没照顾过婴儿,它实在是太脆弱了,叶独城将上衣解开,将它贴着胸膛,保持着它的体温。唐黛待米汤凉了,便准备拿勺子来喂,她舀了满满一勺,叶独城看了半天终于开口:“会呛死它的!”
唐黛轻咳了一声,将勺子里的汤倒去大半,轻轻沾在它唇边,那时候它也哭累了,皮肤皱皱的,全身泛红,还没有上次沈裕猎到的那只灰野兔个儿大。
唐黛小心翼翼地将汤喂进去,它还不会吃东西,喂了半晌也没吃多少。反倒是叶独城的衣服上全沾了粘稠的米汤。
唐黛很担心:“它……它好像吃不进去。”
叶独城也摸不准:“也许吃不了多少……”他倏然抬头看唐黛:“你先回去,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唐黛只能摇头:“这件事已经不可能和我没关系了。”
叶独城将它重新抱进怀里:“你知道何馨做了什么吗?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累上你,整个寒府怕都要受牵连。”
唐黛用手指去触它皱皱的脸:“你家王爷又不傻,若是他一旦发现王上死在浮云小筑,第一件事就是找何馨,刑远现在还在刑部大牢,要找何馨第一个就是找到我。他现在估计早已经派人将寒府包围了。我回不回去……没有区别。”
叶独城暗惊于她的镇定:“你想到应对之策了?”
她逗弄着他怀里的小婴儿,却是答非所问:“世人总说救命稻草,其实稻草救不了命,它只是给人以希望……徒劳的希望。”
二人回城时,长安城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军队竟然换成了护卫皇宫的御林军,长安城全城戒严。
叶独城向守军出示了寿王府的腰牌,又因着他们是入城,守城官兵严格盘查后将他们放了进去。
那时候寒府果然已经被重重包围,寿王正忙得不可开交,好在他本就负责长安城防,各关卡大多都是他的人,才不至于临时抱佛脚。
王上的死讯被严格保密,宫门提前落锁,好在他府中本就训养着死士、暗卫,为防异动,当下便将长安城握有兵权的外戚及亲眷控制住。
朝中诸臣,又属潘太师之子潘烈手中兵权最重,沈裕怎不知此人处处与己为难,却终碍着他一门忠烈,不予计较。如今王上初薨,太子年仅四岁,不堪大用。
非常时期,潘府便更是被明里暗里盯了个飞蝇难出。
琐事难叙,寿王沈裕一夜未眠,及至天色微明才匆匆回了一趟寿王府。
而长安城的百姓仍一夜好梦,改朝换代或是江山易主,皇城里发生什么事,他们其实并不关心。
这是唐黛第一次正式进到寿王府,穿越之初她曾经参加过寿王的诗会,还背了一首《将进酒》冒充原创来着,当时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府中景致,便被裕王给叉了出去。
而今她当重新坐在这寿王府的客厅时,时间已过四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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