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六十有六的施老头,在村里算是长寿,也就数他身子骨最为硬朗,还能下地带着儿孙们干活,靠的就是一股子精神气。
他小时候吃过很多的苦头,好几回都差点要饿死,最后仍被他硬生生的扛住了。他有爹有娘,活得却像个孤儿。那时候,小小年纪的施老头就发誓,以后他若能娶妻,必定要好好的教育着子女,他在世的时候要撑起一个家,领着孩子们把日子一天天的过起来。
村里的老人说起施老头时,都会竖起个大拇指,他这辈子啊,算是活出个人样来了!
焦氏狠狠的瞪了眼施有根和马氏,施有根缩着肩膀,怂怂地避开了奶奶的目光,倒是他旁边的马氏,神态平静的直视着焦氏,不卑不亢,腰杆儿还挺得笔直,那站姿瞧着是格外的见正气。
“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焦氏指着孙媳的鼻子骂了句,匆匆的出了屋,站在屋檐下扬着嗓子喊。“大房二房三房通通都往堂屋里来。”顿了下,她又添了句。“把孩子也带上。”
通知完家里的小辈,焦氏返回堂屋。“你还觉着很有脸呢,把自家男人压得不像个男人,觉得自己很能耐了是吧?都会搞先斩后奏了,你别忘了,你终究是嫁进了施家,你是施家的儿媳,施有根的妻子。我看你拿什么狂!施有根一会你就去马家,把俩孩子带回来。敢给我耍心眼,也不撒把尿照照自个是什么德性,能拿住你婆婆就觉得很得意了?我还没死呢!有我在一日,你马氏就得乖乖得给我跪着!去,到门口跪着去!”
“奶奶,大……三嫂这是怎么了?”于氏一头雾水呢,她这是错过什么热闹了?瞅瞅奶奶那发怒的模样儿,啧啧可真吓人。大嫂就是大嫂啊,胆儿贼大,一声
不吭的就把奶奶给惹怒了。
焦氏瞥了她眼,没说话,等着人都到齐后,她才冷冷的开口。“二房的,刘氏领着你两个儿媳给我跪门口去,跪到马氏身边。跪得时候也给我把腰杆挺直了,挺不直,我拿尺子来教。”
“奶奶凭什么三嫂犯了错,我们也要跪?我们都不知道她干什么了,这不公平!”于氏尖叫着嚷了起来。
这会正是春上,还得穿厚袄子呢,往地上跪着,身子骨哪里受得住。再说,今个外面都在飘着密密麻麻的细雨,更是冷得要死。
柳氏看了眼气急败坏的妯娌,眼里露了点得意,她略略地扶了把腰。“奶奶,我正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怀孕了,应该快两个月了。”
农家的孩子,有不少都是冬天怀的,冬日里地里事少,是难得清闲的时候。
“反正我不跪,凭什么要我跪,我就不跪,杀了我也不跪。”见柳氏都不用跪,偏偏她要跪,于氏心里就更不愿意了,别以为她没看见五嫂递过来的得意眼神。不行!这口气她咽不下去。于氏梗着脖子说话,努力的让自己显得底气足些。
刘氏早在儿媳反抗的时候,默不作声的跪到了儿媳马氏身边。
施午是很爱媳妇的,主要也是,刘氏年复一日的对他好。刘氏虽不是个好的婆婆,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她却是个好的媳妇,也算是个很听话老实的儿媳。
二房这是想掀天了不成!一个个都不拿她的话当话听,焦氏气得不行,反而笑出了声。“怎么?你也怀孩子了?”
“我,我我我我……”面对奶奶讽刺的目光,于氏饶是脸皮厚,也有些恼羞成怒,气性涌上头,她就有点管不住脑子。“我倒是想生啊,谁让你们施家生了个好孙子,正值壮年呢,就已经开始不行了。”
好在屋里也没别人,全是自家人,都了解于氏的性情,这女人的一张嘴,就跟喷粪似的。
所谓姜还是老得辣,焦氏指着施小妹。“你男人要真不行,这孩子哪来的?”
要碰着一般的长辈啊,当着小辈的面,定是不会这么说话的,好歹也要顾及顾及。可焦氏不会。
“我是我爹的孩子!”翻了年,算八岁的施小妹,已经不能说是小孩了,她懂得还挺多,飞快的跑到了父亲的身边,抱住他的腿,大声的反驳。“村里都说我跟我爹长得像极了。”
于氏无话可说。“反正我就不跪!凭什么要我跪,我都不知道三嫂犯了什么罪,就让我陪着一同受罪,我不服!我不跪!”
“娘。有根媳妇做错什么了?”吕氏想,要是再让这一老一少吵下去,可就没完没了了,她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你看她有没有脸说!”焦氏想着马氏做的那事儿,就气得胸口疼。
跪在门口的马氏,神色寡淡。“吉明和杰乐跟着我娘家兄弟回去学手艺。”
她用行动证明,她是有脸的。
“她还有脸了!个贱蹄子,背地里就知道撺掇男人,有这手段,她没去那腌臜地里真是可惜了啊,马家教出来的好女儿啊,都敢气焰嚣张的对着长辈干,我看就是欠收拾,都不把自家男人当回事,你要男人有什么用,索性就回你娘家呆着,还当自己是个未出嫁的娇闺女,让你娘家兄弟养着娘家嫂子们哄着,仔细瞅瞅,瞅清楚些,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焦氏话音刚落,就见跪在门口的马氏真的站了起来,都没有朝着屋里看一眼,就挺直着腰杆大步往西厢去。
施有根下意识的就想去追,才刚迈出腿,焦氏就喊住了她。“让她走!我倒要好好,她这腰杆都挺到几时。”对着门口骂完,又冲着孙子叮嘱。“先回去马氏,且看着她狂,能猜到个什么程度。”说完,指着二儿子。“你这当爹的怎么教得儿子,连自家媳妇都压不住。”
“娘。是我的错,我平时没注意这方面,从今个开始我就管,必定好好得管,你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施午小声地安抚着老母亲。“娘,你看,我媳妇还跪着呢……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你最清楚了,向来老实。”
这儿媳确实是难得的老实,说什么就是什么,焦氏对着她仅仅只是迁怒,这会被儿子哄着,颇为厌烦的摆了下手。“起来吧起来吧,都回屋里去,让我清静清静。”她疲惫的坐回了椅子上,到底是年纪大了,就这会功夫,便累得很,都有些胸闷气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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