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卯足劲挤眉弄眼,大约已然领会了她的意思。
她笑着说:“如今是和平年代,人与妖都有律法来约束行为,很安全的。你也不必担心我的安危,不用永远……绕着我转。”
她解除了言灵缚,心想着:自己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妖怪。
然而对方的面色不如预期般好转,惶惶中掺着星点迷惑。
他沉默地抓住她的手腕,再三犹豫地翕动嘴唇,抛出一个问题:“你还喜欢我吗?”
她不假思索,“自然是喜欢的。”
他眉头未松,微哑的声线中带着些许怅然:“那你喜欢他吗?”他紧紧盯着她的嘴唇,提心吊胆地辨析着她可能做出的口型,神经质地看她张嘴,闭合齿关——
“喜欢啊。”
在第一个音节的气流颤动着通过齿间缝隙之前,有一处或许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微小停顿。
他心脏一突,紧接着问出下一个问题:“我跟他,你更喜欢谁?”
在她面前,他总不由自主地与除他以外的人或物分出高下,他与金来来,他与不知名的人类男性,甚至他与烤鸭。归根到底是因为一个“相公”的称呼并不能代表什么——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她。
那为什么当初会耍心眼给自己安上这么个头衔呢?如今想来,诸多理由都说不通。他貌似做了一件令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患得患失,像个怨妇。
没有等到她开口,晏方思率先后退一步,指腹按上她的嘴唇。
身体先于头脑做出抉择——看样子他暂时,还不想听到答案。
“我想静静。”
他转身快步回房,有种落荒而逃的狼狈。
沈歆头一回被晏方思晾在一边,对凭空冒出来的陌生名字“静静”和他的一系列反常行为很是不解,琢磨着去找金来来聊会天,可钱多多这个大猪蹄子下手在先,趁乱把金来来拖去她没听完的妖人交往知识教育讲座现场。
她灵机一动,揣上自己偷偷炼制的月白色灵石,出了门。
三姨的店冷冷清清,三面罩上了不透光的尼龙布,门外连“女生限定”的木牌都被撤下,简陋地糊了张“永久歇业”的广告纸。沈歆在门外感受了下,以妖力维持的隐藏空间仿佛也不复存在了。
要不是透过玻璃门就能看到趴在桌上打盹的三姨,她简直以为整间店遭受了什么飞来横祸。然而最让她惊恐的并非这个,而是三姨染回了黑发。
她轻悄悄穿过敞开的玻璃大门,寻思着要不要直接把自己的灵石搁在工作台上就溜走。凑近了些看,见手机就握在掌心,偶尔震动一下,也没把伏案而憩的三姨惊醒。想必刚才给三姨发送的许多消息也没有看到了。
三姨一定累坏了,可这样睡觉是会着凉的。
店里的异香分外浓郁,熏得沈歆几乎嗅觉麻痹。她环顾四周,看到旁边旋转椅的椅背上搭着块泛着赤红光泽的狐裘,便揭起来打算为三姨盖上。可她触着狐裘的手感,差点吓得脱手。
竟是真正的狐狸皮裘!
“别害怕,不过是一件死物罢了。”三姨不知何时睁了眼,拿手支着脑袋侧身望她,“屋里有点冷,替我拿过来吧。”
沈歆费力地抱起一整块,捧在怀里塞给她,手仍然是颤抖的。
狐狸毛皮显然是被完整剥下,掺着血与哀嚎——从硕大的尾,直至不同深浅的毛色依稀勾勒的面容,光泽极为鲜亮,犹能想象这张皮被活生生剥下身体的全过程。
三姨面色并无异样,展臂披上狐裘,见恐慌未褪的沈歆被吓得不轻,抓着她的手往上放,“真的不用害怕,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她甘愿舍弃一身毛皮,谁也拦不住。”
沈歆咬唇盯着戴在三姨颈间的红宝石项链,问:“是二姨吗?”
三姨垂眸默了须臾,撇嘴轻嗤:“不然还有哪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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