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檀心挪脚一跳,闪至一边,却还是被浇了个湿哒哒,她秀美颦蹙,有些不解得望向泼水小厮童。
其人俊眉朗目,高额圆脸,皮肤白皙嫩滑,不像一般粗使得奴仆下从,泼湿了客人,也不见其慌乱认错,只是笑意清浅,对她道:
“水冲脚尘,财源即来,可位姑娘又是打哪来的?”
心里咯噔一响,不由自己攥紧了袖口的那张薄纸,她温声回道:“我自天一来”
小童笑了笑,上前一步,盯着姜檀心看了半响,略微叹息一声:“姑娘随我来”
领着姜檀心绕了大半个胡同过巷,迂回到了闻香楼的后院大门外,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车辙印很深,车轮吃泥,想来车上放有重物,再看其景泰蓝圆帽包头,黑羊皮条绿呢车围,灰暗的颜色遮挡了金丝暗绣的线围子,这车一点也不简陋,只是很低调罢了。
上了马车,还不等姜檀心坐稳,便听一阵机拓之声响起,心下一突,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四壁之上铁板猛然放下,将马车之内瞬间罩了个严严实实的!
姜檀心懊悔不已,方才就应该发现,这是一辆没有车窗且设有机关的马车!
她半蹲着扑上铁板,向外头猛烈拍打,试图弄出些响声来引起路人的主意——可这铁板十分厚实,任由捶打,只有闷声隆隆,恐怕一丝都传不出去。
坐回车椅上,这板上钉钉的困境反倒是她冷静了下来,她重新回想这整一件事,发现她的每一步都叫人算计着:不是由人胁迫掳走,还是她自投罗网,喊着暗号送上门来的。
溯其根本,还是和谈金惹得祸。
明知她绝不会放过一丝关于它的线索,即便鬼蜮也要闯上一闯,显然是有人利用了她这般心思,故布谜局,引她上钩。
马嵩当时已经是个半死之人,枯槁之身哪里还有这样玲珑的算计心思,莫不是黑衣人故意放饵,让她沿着和谈金顺藤摸瓜,一直找到闻香楼来?
可那个黑衣人,又究竟又是谁?
*
一路颠簸,马车似是走上了一条偏僻的山林小路,车辙时不时撞上路边并不平整的石子,磕碰颠簸,晃得姜檀心头昏。
大约行了两个时辰,马车终于绕上山麓,在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
估算着这么走一定是走到城郊了,不过困在铁箱子里,实在难辨方向,也更别说沿路丢下一些随身物件了。
“唰”得一声,铁板上一方小缺口被人用力挪了开,淡淡月光从外头泄了进了,原来已是月上柳梢的时辰了,接着入目的是一样黑黢黢的东西,借着月光姜檀心勉强认出这是一把火铳——外洋的舶来品,是杀人的利器,价值高昂,千金难换。
“出来!”执铳之人冷冷说道。
铁板一点点重新升了上去,一盏灯笼逼进了马车内,姜檀心用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稍一踯躅,便被人大力拖了出去。
双脚踩在泥地之上,她环顾四周,果真是在一处山麓边,四周漆黑昏暗,树影绰绰,千岩一色,实在辨不出身在何处,不过京郊外的山屈指可数,两个时辰内可到得,除了西山便只有北边的帝君山了。
“木牌呢?”
拿着火铳直指她脑袋的大汉,虎背熊腰,生得好像铁塔一座,大气武声,这般铁汉子看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要手执火铳,不免让姜檀心冷笑一把。
从怀里掏出那块刻有“柒”字的木牌,丢到他的手里,眸色清冷,一瞬不动的看着他。
“小丫头这么瞅着我做什么?快走快走,别让公子等急了”
大汉从怀里掏出一根红色的结绳,把那块木牌串到绳上,再把绳子系上了姜檀心的脖子,他催促道:“柒号,这几天这就是你的名字,如果你能活着出来,记得把牌子留下再走”
闻言,姜檀心吃了一惊,不禁心中纳罕: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处处透着诡异不说,连个接应的大汉说话也这般古怪,活着?要她做什么?
推搡着她快走,从深野林地绕了九曲十八弯,才勉强看到了前头的一处竹林宅邸。
这处宅子孤零零立在山林之间,犹如鬼宅,通往外头的石板路上,姜檀心看到了好几处似是拖曳留下的血渍。
突地,迎面撞上两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一个人,一具尸体——死人的后脑勺由火铳打出了一个血窟窿,正涓涓不断往外喷着血沫子,黑血顺着脖颈流下,染红了他脖子上那块小木牌,木牌上赫然一个“肆”字!
姜檀心拽紧了裙裾,不由倒了吸了一口气。
她身边的大汉见状,好心得拍了拍她的肩,惋声道:
“虽然不知道你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来玩这样的赌局,但既然来了,就没有中途退出的道理,要不就是他这样的下场,要不就拿着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金银离开,可我在这那么久了,让女孩子来当赌码的你才是第一个”
赌局?赌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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