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唱半阙,爹就皱起眉头,含着愠怒之气,而哥的额头上已隐隐显着青筋,我与流苏亦无言放下碗筷。驿长也是个圆滑之人,眼见得气氛不对,忙挥手示意那女子退下,陪笑道:“穷乡僻壤,粗俗之音不堪入耳。夜已深,下官不便打扰,先告退,将军也好生休息。”说完立即抽身离去,只留下一厅的寂静。
那女子刚才所唱为余杭名曲《苏堤柳》,是娘生前最爱的江南小调,我以前常听得娘用吴音软语唱起。可如今在这除夕团圆之夜忽然听到此曲,不禁黯然神伤,人已去,空留婉转腔调。
最终还是爹打破沉默,道:“去疾,以前爹每年除夕都要考你一年所学,记得上次是让你背诵《离骚》,今年爹就检验你十年武学吧。”
话音刚落,哥突得站起,双拳紧握,脸色泛白,激动吼道:“十年前,娘为什么会黯然离开,而后郁郁而终?”
爹也随之站起,面无表情,绕开哥,径直走到厅外,疾电般抽出门口卫兵的腰间铁剑,虚晃一个剑花,直指哥道:“你若想知,便打赢我,否则就不配知道。”
哥像是受了重大刺激般,拔出腰间重剑,发疯似的冲到厅外,旋即摆出剑式。
我与流苏也赶忙奔到厅外屋檐下,此时,哥与爹早战成一团,已分辨不清谁是谁了。天空飘下大片大片的雪花,若一帘白幕,两支长剑泛着清冷的光。在落雪中只见得两道银光忽远忽近,上下漂移,然后银光越来越快,似流星,苍凉夜空就被无数道光线割破,碎碎地铺满整个天地。忽地一切都暗了,两道光束定住,哥的剑身架住了爹的铁剑。这时,哥与爹周身的雪花被一阵劲风卷起,慢慢地包裹住了爹与哥,待雪要漫过头时,一声巨响,雪粒四处飞扬。
哥急速后退,雪地里划出两条深深痕迹,快速地翻转手腕,将剑插入雪地,终于定住,开始大口的喘气。
爹冰冷的声音传来:“朱泓这十年就教你这点本事?”
哥猛地抬头大喝一声,剑尖挑起一层雪,一招追星逐月竟挽得三十余朵剑花,形成一道剑网,逐渐地扩大,直至把爹包围。
爹亦大喝道:“好!这才不愧为我上官家的子孙。”同时,爹紧握剑柄,高举过顶,待哥的剑网近身之时,就径直地大力劈下,哥的银色剑网也随之被裂开一道大口,趁着此时爹侧身穿过剑网,立即一抖腕,刺向哥后背,哥亦扭腰转身横剑直砍爹手腕,二人又陷于苦战。
我听得铁器相碰的“叮铃”之声,问道:“流苏,谁会赢?”
“将军内力太强,少爷的剑必折。”
果然,哥的剑已被爹斩断,爹顺势将剑尖直指哥的喉咙,冷道:“你何时赢我,我何时告知你原因。”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32章 大将军府
自大年夜二人雪地激战之后,爹与哥再没有起过冲突,只是二人越发地冷漠,形同陌路。
一路北上,二月初二龙抬头,一行人便到了京都长安。
通过长安城崇武门后,我便索性把车帘拉上,将这个中国古代最具魅力的大都一览无余。与余杭城一样的繁华,只是没了江南小桥流水的柔情,多了几分北方的豪气。
城内的行人们因生长于皇城脚下,而显得比普通人更多几分气势,眼神里总闪烁着骄傲的光芒,骄傲于长安的繁华,骄傲于西华的强大。
在饱览长安的风景后,总算是到了我在长安的家,府邸气阔,汉阶白玉,石狮威严,看来我还不只是一般的官家小姐,我轻笑着抬头,“敕造大将军府”,惊得我后退一大步。
原来爹并不是普通将军,而是西华军权在握的大将军啊!
大将军原为西汉始设的官衔,掌握全国兵马。汉武时的卫青以及此后的霍光。东汉梁冀都曾为大将军,他们当时哪个不是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人。
我开始惊讶于扶柳的家世背景,大将首富,如此显赫,不禁心中怅然,既然爹是重权在握的大将军,只怕我以后的生活越发得不平静了。
刚跨过红木高门槛,家仆们便前呼后拥地将我迎到一间别苑。
家仆们穿梭而过,忙着布置房间,而后一切妥当,留下了一个小丫鬟,对我福了福身道:“小姐,老爷说了,没料到小姐突然回府,来不及特意准备院落,小姐就将就着在真小姐的莲苑里先住下吧。”
我环视这间房,装饰清新雅致,倒有些像娘在西柳山庄秋水居的厢房,开始对莲苑以前的主人产生了兴趣,我开口问道:“谁是真小姐?”
话音刚落,那丫鬟脸色铁青,啪得一声跪下,咚咚地叩起头来:“小姐饶命,奴婢无心之过。”
看着她红肿的额头,不由感叹,封建等级如此森严。我是好运投生成为扶柳,如是这个丫头,那岂不是每天都要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地活着。
“你犯了什么错?先起来再说,若真的有错,也是无心之过。我不会怪你的,亦不会向外透露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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