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鞅不是孙膑,不愿居深山老林。”,“哥哥想去何处?我送你去便是。只记得一条,不可与我大秦为敌。”。
卫鞅苦笑道“阿梁若不放心,还是赐鞅殉葬为好。恢复秦国历代人殉之制,这样你我生虽不能同寝,死亦可以同穴也。”。
“我愿哥哥活下去。哥哥既不愿走,那传位与哥哥可好?”,“君上真能说笑。”,“君无戏言!明日朝堂,我便向天下宣召,传位于卫鞅。”。
卫鞅认真摸摸秦公额头“头脑不发热,怎说出如此荒唐之言?”,于是起身给秦公按摩头部。
“我是真心想传位于哥哥,这样你既可以替我看着大秦,也能好好活下去。”,“你赢氏江山自有赢氏子弟看护。何况活着很累,做坏人也很无趣。”。
“原来哥哥视我为坏人?”,“国君皆是坏人,鞅…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是一丘之貉。”。
秦公被逗笑“哥哥所言不错。国君皆恶人、坏人…那就让更恶、更坏之人去做国君吧!”,卫鞅惊讶问道“阿梁…早已知晓?”。
秦公点点头,怅然一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逼迫死他母亲,他借刀弑父,也算我赢渠梁恶有恶报,自食其果。”,“君上不过是猜测,可有证据?”。
“公孙贾想杀哥哥,赢驷却想杀我。他在赢虔或大内侍之处得知我曾为老君上试过药,又在太医院处得知哥哥多年来也不喜饮汤药治病,于是便借着淋暴雨的缘由,自泡冷水浴引发伤寒,在宴会上使计让哥哥喝酷烈秦酒被其传染。
这不是猜测,真相就是如此。当年哥哥把腹?从赢驷身边调去改良农具,难道是没有原因的?可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并无证据…哥哥内心也认同吧,刚出去不就是替阿梁做安排么?”。
“鞅也是才知晓。”。“其实哥哥无需担心我,如今他根本奈何不了我。可他一旦即位…”,“他一旦即位,必杀鞅?”,秦公点点头“故想找个由头废了他,除非哥哥离开,又或者直接传位于哥哥。”。
卫鞅继续给秦公按摩肩颈,“他日任何人即位都会杀鞅,只是太子即位还会用鞅法治秦,其他人就未必了,况太子并无外戚左右,实为你赢氏江山最佳即位人选。至于传位于我,名不正言不顺,怕是鞅会死得更快。”。
“哥哥当真不为自己打算?”。卫鞅抬头望向秦公“当年我落魄潦倒,来秦就是为自己打算寻求功名利禄,本想着不过是君臣之间相互利用,没想到君上竟能真心待我,让鞅明白世上确有‘真心’二字。
如今你身陷重疾也是因我之故,更何况这么多年,你我共同经历无数风霜雨雪,在刀光剑影、险象环生之中,相互依靠行至至今,岂是说离开就离开的?
阿梁是我在这世上至亲至爱之人,你不止给了我荣华富贵,更是给了我一个…家。哪天你若不在了,鞅还能独活么?…我已想好,先帮君上收回河西,再完善我手中的法令、书作,就陪着阿梁阴阳不离。”。
秦公闻言用力抱紧卫鞅,突然有点接不上气,卫鞅立即为秦公抹背顺气,“别乱动,也别说话,再饮一些水…阿梁不必为我忧伤。鞅也算恶有恶报,自食其果。你若下地狱,鞅陪着你。”。
秦公缓过气来“那未若如哥哥所说,让哥哥殉我?”,卫鞅闻言笑道“君上谬也,就算我殉你,他们也会将我尸骨拉出来施鞭刑的,你我死后同不了穴。未若…趁如今活着之时日日同寝。”。
秦公闭眼点头,流下一行泪水,又怕卫鞅看见,便用衣袖覆面。卫鞅隔着衣袖吻了吻秦公脸颊,便走向门外拍了拍手,小雪闻声入内“家主有何吩咐?”,“准备汤水,君上与我皆要沐浴更衣。”,“诺!”。
卫鞅回头看见秦公又弓着背咳嗽,不禁一阵酸楚,心里恨恨地想到:赢驷,你小小年纪便敢弑父,我就教你他日如何恶贯满盈!既然你不把阿梁当你父亲,卫鞅也不必把你当作阿梁的儿子,我将诅咒你和你的子孙永世不得安宁!
(秦·咸阳城外)
与上次出征不同,此次伐魏,秦国大张旗鼓地举行了祭祀活动:祭天、祭地、告庙、祭军神。宰杀牛羊祭告天、地、祖宗,用牲畜的血涂抹军旗、战鼓,祭牙旗。
太子代秦公于太庙前卜筮,卦相曰“吉”,于是三军振奋,战鼓喧天。
主帅卫鞅着一身银色(铁甲)犀牛皮甲胄,头戴青铜盔,披玄色丝质披风,身佩无极重剑,不怒自威。
卫鞅登将台振臂高呼:“大秦三军统帅卫鞅与诸将士盟誓誓师!
昔日强魏,欺我秦人,占我河西,杀我同胞,百年仇恨,不共戴天!今之大秦,如日东升,秦之勇士,披甲执锐,踏平河西,一雪前耻,复我山河,就在今朝!”。
“复我山河!”、“复我山河!”、“复我山河!”秦军将士皆举剑高呼,气势如虹。征曲奏响,秦军一齐吟唱秦国古老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低沉慷慨,悲壮苍凉,久久回荡,三军启程。卫鞅骑上枣红色战马烈焰,来到秦公辕车前“君上保重,鞅定收回河西以献君上!等鞅凯旋!”,秦公卧于车内,点头道“寡人定等大良造凯旋!”,“诺!”。
卫鞅回头见太子骑马在旁,于是向太子招手,“鞅有一言嘱咐太子,请太子附耳过来。”,卫鞅向太子耳语一番,太子陡然变色,继而向卫鞅拱手一揖道“大良造放心。”。
卫鞅再次回头望了一眼秦公,便决然回头,策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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