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罪孽,明明就有他的份,可是他却假造记忆企图让自己脱身事外,全盘将罪过都推却至翟庆身上,因为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心安点、才能不恨自己点,而他在孤牢里的日子,也才能好过些。因为一腔满满的悲愤太过令他无法承受,叛徒这个枷锁,太沉重了,好歹他也曾是个英雄,他也曾是个镇守一国的大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沦为叛徒之名。
于是在下意识里,他轻轻悄悄地将捏造的记忆带人脑海中,好让他去相信,他为自己所编织的谎言全都是不会让他自责的事实,纵然鬼后已让他忘了往事大半,但今日在天坛下恍然全盘忆起后,使得他再不能自欺,难以承负的愧疚,又再度携着他以往残留在人间的遗憾和歉意,来到了他的梦中要他面对现实。
若这一切都只是在梦中存在,若它真只是个梦那就好了,他也不必再醒来面对清醒的血淋淋人世。
身体忽地觉得极度寒冷,他抖瑟地颤了颤,却感觉掌心遭人一握,手心渡来了阵阵温暖得令他眉心不自觉舒散的暖意,他费力地睁开眼,瞧见累垮的震玉静睡在他的身侧,一手拥着他的腰际,一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心。
某种感激的泪意在他的眼眶中泛滥,但他太过疲倦、太过无力,于是他只能用所有的力气回握她给予的温暖,并闭上眼,让那积蓄在眼中的泪,无声落下。
第六章
泼落的水花,在朝阳的照映下,斑斓得像是串串剔透莹亮的水晶。
站在一大片地广到看不见尽头的花圃里,藏冬正手执手瓢,一瓢瓢地浇洒着圃中,连花带叶都已然枯萎的花儿。
“你在做什么?”踩着轻盈的步伐,震玉离开了栖息已有多日的宅子,来到圃中找着了他。
“你醒了啊?”他背着她朝她招招手要她过来,“怎么样,里头的那只鬼好多了吗?”
她边说边走至他的身旁,“他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痛苦了。”看殒星辗转在榻上翻腾三日后,她总算是看见他不再盗汗梦呓,终于可以沉沉地睡去。
“那就好。”他可是破例地去使用了燕吹笛曾教他的治鬼之法,暂时捞回那只鬼的一条小命,要是连这样都不能令殒星好一些,那就枉费他特意打破神规了。
震玉的两眼放在眼前一片枯黄的花圃上,心底绕上了一圈圈理不清的疑问。照理说,都已是春日了,这里应该是繁花处处,可是这里却百花不开枯黄如秋,没有生机得甚至连圃中一株杂草也无法生存。
“这些花是怎么回事?”它们不会是被这位神给种死了吧?
“哦,它们啊。”藏冬偏头看了她一眼,再淡淡轻应,“它们的主人抛弃它们了。”
她秀眉微挑,“主人?”
藏冬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唇边带着一抹看似遗憾的笑。
他还记得,当年这里每至花期,芍药花遍地盛开如海,那番美景,甚至还曾被喻为人间仙境,可到后来,在那一日的黄昏,所有的花儿在转眼间全都凋零了,它们的花凋之姿,是那么的壮烈悲凄,恰如主人的心一般。自那日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一地的芍药再度冒芽展叶,更遑论是花开了。
在这些花儿的主人花妖临走前,藏冬曾和花妖约定好了,在花妖重返人间前,他会代花妖好好照顾它们。
自回忆中走出来的他,忽地天外飞来一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不知道。”震玉偏着螓首,怎么也无法在一堆枯叶中看出这曾是什么花。
“这是花中之相,芍药。”藏冬搁下了手中的水瓢,拭净了两手后,转过身来想对她,“枯萎了,就很难辨认出来了是不?”
“为什么这样看我?”凝视着眼中藏有话意的他,震玉下意识地想要防备和保护自己。
“人和花是一样的。”他坏坏一笑,拐弯抹角地损起人来,“本来是个花似的小姑娘,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后,就变得像个母夜叉了。”
她蓦地挂下了俏脸,不是不明白他的话意。
“我是要为我死去的亲人报仇。”她当然知道因仇恨自己变成什么是模样,可什么容貌长相、姻缘人生,那些都与她再无干系了,她现在,不为她个人,她是为她的亲人而活着。
“就算报了仇又能如何?”藏冬听得很嗤之以鼻,“它能改变什么?能让你的亲人再活过来?”果然是人,人就是有死心眼这个坏毛病,哪像是其他的生物,才不会像人类一样,为固执而继续固执。
“是不能改变,但我既然活于世上,我有责任为我的亲人雪恨。”父仇子报,为亲人报仇有什么不对?翟庆欠他们震家的太深了,不血刃此仇,她会永远都有一个遗憾,而死后,她也无颜去见家人。
“是谁赋予你这个责任的?”他以两手环着胸,嘲弄地问,“有人要求你一定得为他们做吗?是他们自墓里跳出来要求你的?还是他们曾托梦给你?”
她忽然梗住了,“我……”
藏冬淡淡地看她一眼,只一眼,就将她心中最想掩藏的心衷给看了个清楚透澈,就像是阳光下,光线可轻易穿透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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