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一声,剑被打掉在地上。
我猛的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心里才开始觉得后怕:若是我再晚上一步,若是云泽真的以身殉城成功了,我定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云泽已报了必死的决心,虽然剑被打掉,但神志还没有恢复过来,只是有些痴愣的看着地上的剑,大约以为自己已经挂掉了。
我后怕的情绪一过,愤怒之意腾的起来,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把她推到一面的墙上,撞的她抽了一口冷气,人才彻底清醒过来,见我表情不善,忙大喊道;“你要干什么!”
我冷笑一声,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还怕我要干什么?
“我倒要问你干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你这是要去死吗?我问你,你死了对得起谁?对得起你的那名弃城而逃的皇姐,对的起满城的百姓,还是对得起你那点所谓的责任心!!!”
云泽蠕动了下嘴唇,笑容如同有一杯苦茶倒在嘴里:“我没有求对起谁?只是我自己觉得——没有意思,怎么着,做什么,都没有意思。”
我定定的看着她,不是不能理解她心中的苦楚:纵是远离北越还是会被追杀,纵是殚精竭虑还是会被提防,为百姓她守不住皇帝,为皇帝她守不住百姓……事事耗尽心头血,恨不得提头赴之,然而却事事不成,空留余恨。
“华衣,你说,我该怎么做。若你身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会怎么做?”云泽望着我,一滴清泪落在地面上,很快归于尘土,“我觉得很累,真的,很累,我已经差不多十天都没有睡过觉了,我很累,很困,却又睡不着,我真的是熬不住了……”
我上前扶着她靠墙坐了下来,道;“不是我狂妄,事到如今这一步,你认为北越还有转圜的一步吗?”
云泽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如今北越八成国土地已经握在大楚军队手中,昭颜迟早都是要被抓住的,至于最后是活着献俘大楚,还是死了送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但是,”我顿了一顿,引起云泽的注意,“北越皇室虽然消失,不代表北越的百姓也会消失,对于一个新并进来的国土版块,你认为大楚皇帝会给多大的关注。尤其北越中部和北部的百姓,以游牧为主,与大楚百姓有世仇,你认为这些人将来会有好果子吃?”
云泽身体一颤,猛得抬起头,灰暗的眼睛顿时迸出咄咄逼人的精光,连我都微微心凛:“楚帝打算怎么对她们?”
我知道自己打到了她的要害上,于是不动声色继续道:“皇帝能把她们怎么样,已经并入大楚,自然是大楚的子民,她还能无缘无故把她们都杀了不成。但是,即使皇帝不说,吃了她们那么多苦头的大楚百姓却不可能善罢甘休。这样下去,我看北越人少不了会被歧视欺辱,沦为二等种族。只可惜,这回,再没有人来保护她们了。”
我停在这里,没有在说下去。
云泽是个聪明人,这话我只要开一个头,她自然能想到我所要她思考到的方向去。我再观察着她的面色,果然是又青了些,但表情却不同先前的死气沉沉,取而代之的是焦虑和忧心。我暗中松了一口气,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打消你自寻短见的念头,我是不介意你再多劳碌几年。何况未来局势如何发展,你自己亦能看的清,我这也不算骗你。
好话留三分,我不再罗嗦,以免云泽看出我的企图来,站了起来,准备回到队伍里去。云泽见我要走,也忙跟着爬了起来,追上来叫道:“华衣,我说——你不是有办法?”
我当众宣布了云泽的死讯。
至此,北越皇帝的第十个妹妹,大越惠王云泽的名字,从世人眼中消失。
斥候在寻找昭颜的下落时,我接到了清书的信,信中说西辽的动乱已经全部平静下来了。领头的几个“西辽王孙”死的死,降的降,她留下还要做些扫尾工作,萧炎先带六万人来北越,她会晚几日到。言辞中尽是讽刺她巴巴的赶来与我抢功,未免太没有大将军的风度云云。
我拿着信微微一笑。越京刚刚被攻下不到三天,清书写信的时候大约只知道我已经扫过北越大半国土,并不知道我已经破城的消息,所以才会这样写。破城的功劳萧炎肯定是捞不到了,不过昭颜还在逃中。虽然我无所谓擒帝这笔功绩落到自己手里还是别人手里,但却没有兴趣让给萧炎。
提笔给清书回了信,将这边的消息一一告诉她。又拿起手边的另一封信,一见上面的字迹,我便不由得放松下来,心情很好的坐到椅子上小心的拆开。
这是阿九最近一次给我写的信。信里告诉我他现在状况很好,能吃能睡,只是挺着大肚子,感觉很笨拙,虽然很希望我在身边,不过也有些庆幸他现在“大腹便便,又丑又邋遢”的样子没有给我看到,现在距离分娩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听说我这边战事进展很快,他很高兴,希望我能赶在他生产前回来。另嘱咐我多加衣服,注意身体,听说北越已经下雪,他很担心我是不是受得了,不要让旧疾又发了。
我看了看帐篷里全影叫人弄的火盆,不禁想象着阿九一手抱着圆滚滚的大肚子一手提笔给我写信的样子,脸上是不是就挂这现在我想着他一样的表情,心里暖融融的,怎么也止不住的笑。
好想赶快回家去。撩开军帐的挂帘,我望着外面簌簌下落的雪花,心中就如同这漫天纷纷扬扬在天空起舞的小六角一样,欢快而雀跃,温馨而宁静。
不管怎么样,我还有阿九,还有孩子。比起这个世界上多人来,我已经很幸福了,我满足的合上眼睛,仰着头感受着从天上落下的小六角争先恐后的落在我的脸上。
昭颜的踪迹很快被发现了,她逃进了北部的山区。
我知道萧炎也派人去寻找,不过比起我已经在北越土地上已经驰骋了几个月的士兵们,她的人还是慢了一步。
昭颜的目光很恶毒,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我想我已经死了几万次了。她身边护卫着她逃到此处的士兵都已经倒在地上,尸体铺了一地。而我的士兵已经将她一个人团团包围,昭颜此刻插翅难飞。
“素华衣——”她咬牙切齿的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朕!!!”
我望着她狠不得将我一口一口咬死的脸,道:“昭颜,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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