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巨塔(3)
财前心中泛起些许不安,但立刻摇了摇头。癌症没有转移到贲门以外的地方,手术那么成功,自己不可能在医疗上有什么疏忽。想到这里,他才稍为松一口气,舒服地躺在坐椅上。
透过飞机的窗户看见羽田机场的灯火,漫长的旅行终于即将在几分钟后画上句号,机舱内也开始骚动起来。漆黑的跑道上,航空标志一闪一闪,引导灯像眨眼般发出亮光,飞机上的降落聚光灯一打出强光,泛美航空的班机急速降低高度,奔向跑道。
进入跑道后,当飞机的引擎一熄灭,财前立刻提着安全气囊和公文包走下舷梯。日本夏天的闷热迎面而来,顿时令他冒出了热汗,但顾及那些在接送客站台上迎接他的人的目光,他刻意缓步走下舷梯。这时,一位年轻的摄影记者迎了上来:“财前教授,我是《东日新闻》记者,请让我拍一张照片!”
财前展露出笑容,在舷梯上做出挥手的动作。两三家报社的摄影记者也随即赶来对着财前猛闪闪光灯。走下舷梯,财前来到了接送客站台。
“财前教授,欢迎回国!”
许多人都叫着财前的名字,用力挥手。财前抬头一看,佃讲师和安西医局局长也出现在站台上,还有一些认识的报社、杂志记者以及药厂、医疗器具厂的人都聚在一起。
“谢谢,我回来了!”
财前挥着手响应着,神采奕奕地跨着大步走进机场大厅。办理完入境检查和通关手续,来到正面大厅时,迎接的人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纷纷称赞他在德国的活跃表现,并欢迎他回国。财前心满意足地沉醉在出乎意料的盛大欢迎场面中,一一致谢。
财前穿过大厅,一走进贵宾室,便看到正面是为自己准备的座位,各家报社的记者围成一圈坐着,大学的人和药厂、医疗器具厂的人识趣地站在后面靠墙的地方,却惟独没有看到应该来羽田接机的财前又一和杏子。他原以为庆子会夹在迎接的人群中出现,但他不经意地搜寻了一番后,也没看到她的身影。财前虽然有点失落,但仍然面带微笑地坐在正面的座位上,准备举行记者会。
在媒体记者离开后,在一旁聆听记者会的浪速大学相关人员和药厂、医疗器具厂的人迫不及待地涌向财前。财前正要向他们走去,一名陌生男子站在他的面前。
“我是《每朝新闻》社会版的记者,想要请教您一件事。”
这位年约30岁、外表干练的记者恭敬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的魄力。
“什么事?该说的都已经在回国记者会上说了,我可没有什么更多的新闻了。”财前的态度十分冷淡。
“不,我不是来请教您回国感想的,请您先看一下这篇文章,这是明天早报的内容。”
他从口袋里拿出刚印好不久,还散发着油墨味道的预印报纸,交给了财前。财前诧异地接过来,打开一看——
浪速大学财前教授惹官司
追究医疗疏忽致死的责任
刺目的大标题立刻跳进财前的眼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社会版头条新闻?财前顿时感到头皮发麻,目光顺着报纸游移下去——
财前看完报道后脸色一变,但他仍然保持镇定直视记者,将预印的报纸还给了他。
“我根本没有什么错好让人告的。我想应该是刚好在我去欧洲期间发生了什么状况,双方缺乏沟通,才会使家属单方面地产生误解。不过,在我人不在国内的情况下,没有和我做任何沟通就断定是误诊,想要侮辱医生也该知道分寸,这是对我名誉的损害!”
财前的态度强硬,一把推开记者,若无其事地走向讶异地在远处注视着他和记者的迎接人群。财前在这一阵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突然打击中思索着——总之,先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向大家发表完回国致辞后,立即搭晚上的日航班机回大阪,再着手善后的处理。
。。
岌岌可危(1)
搭上飞往大阪的班机,财前的思绪再也无法平静,整个人瘫在坐椅上。
即使手术那么成功,却仍然发生这种不测,看起来问题应该不在术后的处置,而是术前检查。财前的眼前出现了手术前拍摄的那张肺部X光片,左肺上小指头般大的阴影立刻摇身变成一个可怕的灰白色圆影,向他逼近。果然,正像里见担心的那样,那可能并不是肺结核的旧病灶,而是转移到肺部的癌细胞的阴影——财前突然感到一股跌落万丈深渊的绝望。只靠两张X光片就找出了里见也没有发现的贲门癌龛影时内心的骄傲,以及手术时发现除了贲门部以外癌细胞并没有转移到其他腹部器官时的安心,使自己完全没有发现癌症已经转移到肺部。想到这里,财前不禁咬牙切齿。没想到医术高明的自己,竟然会疏忽掉癌细胞已然转移到肺部的情况,把手术后的呼吸困难当成是术后肺炎,完全没有采取针对癌性肋膜炎的处置。如此一来,自己至今苦心经营的声望和成就将一举崩溃,甚至可能被一脚踢下国立浪速大学教授的宝座!
一旦失去了这些权位,就意味着财前五郎人生的毁灭。财前重重地摇着头,似乎想摆脱那股迎面袭来的后悔和不安。
财前走出大阪伊丹机场,避人耳目地压低帽檐,快步走出入境大门。11点过后的机场大厅空空荡荡的,岳丈又一和妻子杏子低调地赶来接机。杏子一看到财前,立刻红了眼眶。
“老公,大事不好了……”杏子才说到一半,喉咙就哽住了。财前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心疼地搂住杏子的肩膀。
“车子等在门口,快上车吧。”又一语带责备地说完,便率先走出了机场大门。
又一和五郎坐上等在门口的车子,驶向鹈饲的家。
。
鹈饲气得满脸通红。
“傍晚的时候,《每朝新闻》的记者要求见我,毫无预示地告诉我打官司的事,你能想像他要求我对此事发表意见时,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吗?校内所有人都知道在教授选举时,我大力推荐财前。所以,这件事很可能使反对派蠢蠢欲动,你有没有考虑到我的立场?”
“我没想到会给您带来这样的麻烦,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歉意,真的很对不起。”财前低着头。
“麻烦?对不起?你难道以为嘴巴上这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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