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嘘声从围拢的那圈女孩中间升起。“要生孩子了,笨蛋。”有个人说。
琼·?露易丝吸收了那个定义,说:“可这和她爸爸有什么关系?”
艾达·?贝拉叹了口气说:“她爸爸就是那个爸爸。”
琼·?露易丝大笑起来:“得了,艾达·?贝拉——”
“是真的,琼·?露易丝。告诉你,弗朗辛没怀孕的唯一原因是她还没来那个。”
“来什么?”
“来月经,”艾达·?贝拉不耐烦地说,“我敢打赌,他把她们俩都搞了。”
“搞什么?”琼·?露易丝此时彻底糊涂了。
那些女孩尖叫起来。艾达·?贝拉说:“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琼·?露易丝·?芬奇。首先,你——然后,假如你在那以后——在来了以后,搞上的话,你就会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孩子。”
“搞上什么呢,艾达·?贝拉?”
艾达·?贝拉抬头扫视了一遍那圈人,眨眨眼。“这么说吧,首先需要有个男生。然后,他紧紧抱住你,非常急促地呼吸,接着他和你舌吻。就在他吻你,张开嘴,把舌头伸进你嘴巴的那一刻——”
她的耳朵里轰隆一声,盖过了艾达·?贝拉的声音。她顿时面无血色。她的手掌开始出汗,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她不能走,要是她走掉,她们会看出端倪。她站起来,试图微笑,可她的嘴唇在颤抖。她闭紧嘴巴,咬紧牙关。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怎么了,琼·?露易丝?你面如死灰。莫非是我吓到你了吗?”艾达·?贝拉得意洋洋地笑着。
“没有,”琼·?露易丝说,“我只是感觉有点冷。我要进去了。”
当她穿过操场时,她祈祷她们不会看见她的膝盖在颤抖。进了女厕所,她靠在一个洗手池上,呕吐起来。
不会有错,阿尔伯特朝她伸出了舌头。她怀孕了。
迄今为止,琼·?露易丝零散积累的对成年人道德和习俗的认识虽然很少,但也足够了:未婚生子是有可能的,她很清楚这一点。在此之前,她既不了解也不关心那是怎么办到的,因为这个话题乏味无趣,但假如有人未婚诞下一个孩子,这家人便即刻名誉扫地。她曾听亚历山德拉叨叨细述过“家门之耻”,耻辱包括被送去莫比尔,关在一个远离正派人士的家中。这样的人家永远都抬不起头。曾经出过一次这样的事,那次在通往蒙哥马利的那条街上,街道另一头的贵妇小姐们窃窃私语,大惊小怪了好几个星期。
她恨自己,她恨每个人。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事情如此不公,让她不知所措——她不曾有过坏心眼。
她溜出学校大楼,转过拐角朝家走去,偷偷进了后院,爬到楝树上,在那儿一直坐到吃饭时间。
那顿饭漫长而安静。她几乎没有察觉杰姆和阿迪克斯在桌旁。饭后,她回到树上,坐在那儿,直至黄昏时分她听见阿迪克斯喊她为止。
“从那儿下来吧。”他说。她苦恼极了,没有心情回应他冷若冰霜的口气。
“布朗特小姐打电话来,说你课间休息时离开了学校,没有回去。你去哪儿了?”
“树上。”
“你病了吗?你知道,你要是病了,就直接去找卡尔。”
“我没病。”
“既然没病,你能对你的行为做出什么样合理的解释呢?说个理由?”
“没有理由。”
“好吧,我有话跟你讲。假如再发生这样的情况,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明白了。”
她险些开口向他坦白,把她背负的重担转嫁给他,可她没有吱声。
“你确信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完全没有。”
“那赶紧进屋吧。”
吃晚饭时,她想把她盛得满满的盘子朝杰姆掷去——一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十五岁少年,老成地与他们的父亲进行交流。时不时地,杰姆会向她投去轻蔑的目光。我会奉还给你的,放心,她向他保证,只是现在我做不到。
每天早晨她醒来时,都满怀猫一般警觉的活力和无比良好的意愿,每天早晨,那隐约的恐惧又卷土重来;每天早晨,她都满地找那个婴儿。白天,这个噩梦从未远离她当下的意识,在出其不意的时刻断断续续地重现,在她耳边低语,对她冷嘲热讽。
她在字典里查了“孩子”一词,但无甚收获;她查了“分娩”,收获更微。她在家中无意发现一本古书,名叫“魔鬼、药物和医生”,被中世纪的产椅、助产工具的图片,以及有时为了催产把女人反复往墙上扔的信息吓破了胆,说不出话来。她逐步从学校的朋友口中搜集信息,谨慎地每隔几周提问一次,以免引起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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