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信原身形不动,举杯啜了一口,放下杯盏,“哪里来的陛下。我是登门拜访的访客,梅氏的通家好友。”
梅望舒立刻改口,“原公子。”
今晚的接风洗尘宴,用的是梅家别院自己酿制的果酒,用的是山里清泉和鲜果发酵而成,口味清甜方馥,度数极低,娃娃过年时也能喝几杯。
酒过三巡,宾客尽欢,梅望舒抬头看看头顶月色,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天色已晚,酒喝得尽兴,今晚就不打扰原公子休息了。院子里温泉的水十二时辰都热着——”
不等她说完,洛信原神色不动,银杯敲了敲桌面。
“谁说酒喝得尽兴了?宴席中途,酒兴方起,为何主人倒要先走?坐下再喝。”
梅望舒愕然片刻,坐回去,拿起桌上的细颈空酒壶,在对面眼前晃了晃,“可是,今夜准备的酒已经喝完了。”
洛信原淡笑了声,“梅家的酒喝完了,宫里的酒多的是。”抬手示意拿酒。
身后随侍的小桂圆急忙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连同另外一个小内侍,两人合力抬了一坛酒来,足有四五斤分量,沉甸甸地往桌上一搁,去了泥封。
悠长醇厚的酒香弥漫出来。
梅望舒坐在原处,盯着那坛宫中秘酿,指尖在衣袖里细微地捻了捻。
这酒的味道,她是记得的。
去年腊月辞别宫宴那次,她喝的就是同样的酒,闻起来醇厚温和,后劲却足得很,她那次喝到醉倒昏睡了整夜,连有人夜里进屋诊病都不知道。
洛信原从衣袖里掏出一封极精美的信笺,当面递给了她。“打开看看。”
梅望舒默然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里面写好的内容。
落笔酣畅如游龙,是她看了多年,极熟悉的天子亲笔。
赫然是一封已经写好了的宴请邀约。
言语简洁,用词风雅,指名道姓邀她月下宴饮,落款处用的是皇帝私章。
只有宴请的时间地点,还是一片空白。
“原想着好好挑个日子,再好好选个风雅地方。既然喝到起了兴,索性定在今晚。”
洛信原抬头望了望头顶枝干繁茂的百年银杏树。
淡淡道,“虽说春天赏不了银杏,但像你我这般,对着满天繁星,在百年老树下夜饮,倒也颇有风雅野趣。此处应有酒。”
——
这次出京带过来四坛酒。
宫廷私酿,入口醇和绵长。
但再醇厚的酒,也顶不住一杯接一杯的喝。
百年银杏树下,君臣两人对着满天繁星,喝完了整坛酒。
那坛酒还剩下小半时,梅望舒便用手捂了酒杯,水濛雾气的眼里带着几分恳请恳求。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洛信原存心要灌醉她。
好好一个接风洗尘宴,臣子把君上接来别院小住,谁想到会闹出贵客灌醉主人这样的事来!
对面的帝王倾身过来,把她的手拨开,不紧不慢地斟满。
“进山第一日,喝些酒又何妨。”
他亲自端起酒杯,送到对面的嫣色唇边,哄道,“宫里自酿的好酒,醉了也不上头,不会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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