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的年纪,喝酒时的姿势已经十足是个老酒鬼的模样——其实目前全球超过百份之九十的国家都不允许向不满十八岁的年轻人出售烟酒,我真不明白苏伦这么做是对是错。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出去?”小燕向汤的助手们吼叫着,满嘴酒气四溅。
那几个人抱着胳膊,轻蔑地站在钻机四周,根本没把小燕放在眼里。他们之所以留在帐篷里的本意,是生怕他乱按乱动烧毁了钻机。在他们看来,地球人之中,只有汤博士才是值得他们恭谨钦佩的,除此之外,无论什么人都是弱智白痴。
苏伦的嘴角一直噙着笑,似乎对小燕的行事方式已经了如指掌。
小燕跳下床,握着酒瓶走到钻机前,在操纵钻机的触摸屏上随便敲了几下,而后举起酒瓶“砰”的一下敲在钻机的绿色启动按钮上。谁都没想到,钻机突然间开始启动,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钻头也缓缓旋转起来。
“哇——”围在钻机旁的人吓了一跳,陡然向四面慌乱地散开。
“这破东西,何必设置如此高规格的密码保护……”小燕流利地连续吐出一串脏字,神色自若,仿佛骂脏话是天经地义的事。
苏伦扯着我的胳膊向外走了几步,低声解释:“风哥哥,小燕是我朋友的弟弟,行事向来如此,但他破解密码的功夫实在高明,就算把五角大楼的全部密码专家绑在一起,都百分之百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我苦笑着:“苏伦,你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苏伦眨眨眼睛,无奈地反问:“每个人都有保留秘密的权利,不是吗?”
“那么,你的朋友是谁?可以跟我说对方的名字吗?”我相信苏伦,但未必会相信苏伦的朋友,更何况还是朋友的弟弟,又隔了一层关系。
苏伦退后一步,耸着肩膀苦笑:“我可以不说吗?”
就在此时,小燕蓦的大喝一声,扯着一名助手的衣领,手腕一抖,已经凌空把那个人掷飞出帐篷外,嘭的一声跌了个尘土飞扬。真看不出,他小小年纪,武功已经修炼到“四两拨千斤”的极高境界。
我查过那几个人的来历,几乎每个人都是自由搏击的入段高手,既是汤的助手,又兼具保镖的职责。
“你们这些鸟人,谁敢再过来乱碰,我就不客气了!”小燕手里的酒瓶在钻机上敲得当当乱响,瓶子里的酒淋漓洒出来,都溅在那面触摸屏上。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向前靠拢了。刚刚那个被掷出去的人反应最快,抢先跳到钻机边,也就在第一时间被小燕摔了出去。
“你们懂什么?十二层密码后面联结着自动销毁装置,我只不过随手打开了皮肤密码,你们就傻乎乎地跑过来动手动脚——再捣乱,一人赏你们一面红旗……”小燕喃喃地骂着,一边举起瓶子喝酒,另一只手快捷无比地在液晶屏上指点敲打着。
他的两只手赫然都是六指,寻常“六指人”多出来的指头会长在大拇指的中间,像是一根无用又无辜的丑陋树枝——而他多出来的指头,却是跟小拇指等长的一根,并且可以灵活地做出各种动作。
钻机的单音扬声器里发出“嘀”的一声,其中一名助手叫起来:“第三层也解开了,你……真的是天才解码手,天哪!红旗、红旗……你该不是一晚上连破‘火网’和‘地狱门’的高手‘红旗’吧?”
所有人,都注意到小燕的两根“六指”上,都纹刻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这是中国的国旗,也是全球中国人心里最大的骄傲。
小燕抛掉了空酒瓶,双手撑在钻机上,满脸都是醺醺醉意,哈哈大笑:“对对对,我就是‘红旗’,二十四小时干掉‘阿拉伯怒火’和‘BD’的‘红旗’……一个伟大的中国人,一个来自伟大中国的中国人,哈哈哈、哈……”他打了个重重的酒嗝,翻身倚在钻机旁,顺势下滑,躺在地上。
这个结果,我能预料到,否则也就不能解释苏伦提到“黑客至尊榜”的用意了。
我更关心的,是小燕是谁的弟弟。
隔了一会儿,帐篷里响起了小燕的鼾声。那几个人面带崇敬无比的表情,走到小燕身边,几乎同时发出了又羡慕又嫉妒的叹息,然后鱼贯而出。做技术这一行的人,靠的是天才灵感,往往做了一辈子的老工程师,几十年磨砺出来的水平,都不如大学刚毕业的毛头小子。
这几个人亲眼看着小燕谈笑风生地破解密码,满心里除了叹服钦佩,实在无话可说。
我走近小燕,凝视着他的蒜头鼻子、杂乱无章的眉毛、紧闭着的单眼皮——说真的,他的长相令人不敢恭维,而且嗜酒如命的习惯更是给了我极差的第一印象。他脸上的肤色很差,一副长期睡眠不足的枯黄萎顿相,绝对是整日跟电脑屏幕面对面造成的结果。
“你看到了什么?”他陡然张开了眼睛,喷出一嘴酒气。
我笑了笑,没理睬他。
钻机上的触摸屏依旧亮着,那个应该输入密码的对话框里,有个短短的光板在不安地闪动着。
小燕伸了伸懒腰,又缩起肩膀:“最起码要五个小时,洛克西勒马丁公司的产品,堆砌密码的部门人员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里包括了至少三十种以上的编码方式……唉,说给你听也白费,我给你带来了个好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他伸出脚尖,勾到了床边的背包带子,用力拖到手边,嗤啦一声拉开了拉链。
背包最上面的一层,叠放着至少五台笔记本电脑,外表银光闪闪,竟然全都是高强度镁铝合金外壳,没有任何品牌标识。他把手伸进背包下面,摸鱼一样摸来摸去,终于找到厚厚的一叠打印纸。
“嘿嘿,三千万像素卫星传真图片,除去五角大楼绝妙电子文档室的原版外,这是唯一的一份拷贝。里面这人,你应该认识——不必说谢字,虽然这些东西能换到两百万英镑或者三百五十万美金……”
他把打印纸丢给我,自己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把四五根乱七八糟的线缆拖出来,利用磁性胶垫固定在钻机触摸屏的表面。跟着,又摸出一副脏兮兮的听诊器悬挂在脖子上,听诊器的探测端粘在触摸屏的侧面绿色按钮之上。
凭借听诊器和听力开启密码的手段,是智力盗窃保险箱的高手常用的技术手法,但用到触摸屏上的案例,此前好像还没被报道过。
我展开这些宽幅打印纸,陡然手臂一震:“是……是大哥杨天?”立刻,我的十指不由自主地发力,各攥住纸张的一边,深秋枯叶般抖动着,令它刷啦刷啦直响。
苏伦从我身后探出手,把打印纸轻轻从我手里抽走,低声问:“怎么?什么事?”
那不是普通图像,而是大哥杨天跟某个石像贴身肉搏的场面,跟谷野提供的卫星图片如出一辙,只是更清晰、更直观。
大哥的牙齿紧咬着,腮边的咀嚼肌呈现出虬结挣紧后的深刻凸痕。他的眉高高飞扬着,黑白分明的双眼用力瞪着,嘴半张,嘴唇上的胡须乌黑浓密,但却长得有些过分,仿佛是几个月没刮过胡子的野人。
他的双手扭住了石像的右臂,左肘则是顶在石像腰间,做出了一个“过肩摔”的标准预备动作。手背上的肌肉、青筋、血管、汗毛都拍得清晰无比,比谷野的图片更可信、更有说服力。
被大哥扭住的,明显是尊相貌古怪的石像,因为那人头顶上戴着一个正方形的头盔样的东西,只有向前的一面露出圆滚滚的花生米大的小眼睛。他的个子要比大哥高半个头,身上的衣服非常紧,呈现出一片灰白不明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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