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起得很早。他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天空,天空昏暗一片,远山也黑漆漆的。他感觉空气中迷漫着厚重而潮湿的雾气,雾气沁入了院子的每个角落,悄无声息。院子四方都挂了灯笼,灯火裹在雾气之中,阿贵看见它们闪烁着昏黄的十字型光线。院子里摆放着杂乱的家什,堂屋的门敞开着,漆黑的棺材下面,长明灯一闪一闪的。而槽门外悬起的白幡微微晃动,在浓雾里忽隐忽现,让人感到恐惧。阿贵四处瞧了瞧,还没有人起床。做道场的法师们累到深夜才睡,要到晌午,他们的鼓锣和诵经之声才会响起。
阿贵提着镰刀,背着方背篓到了罗莆河边。河西有很多是罗德政家的土地,虽然大多租给了别人,可是阿贵想,要是被罗德政撞见也不好。可是河西地里的草实在诱人,这使阿贵的腿显得不由自主。他一溜烟就跨过了罗莆桥。
阿贵觉得罗德政比罗德仁聪明,罗德仁的土地上绝大部分都种了罂粟,而罗德仁的却不是,还有一部分种着玉米。阿贵想罂粟又不能当饭吃,种那么多干吗呢。罂粟虽然值钱,可是还是种玉米保险,比如那年粮食价格暴涨,很多种罂粟的人拿着钱去买粮食,可是罗莆镇上粮店里的价钱贵得离谱,还常常断货。
罂粟地里是少有草的,锄得干净不说,苗间的间隙窄,不容易进去。阿贵向准了前面那块玉米地。
阿贵把背篓放在玉米林里,蹲下身,开始割草。割几把,就抬头张望。他突然听见前面的玉米林里有悉悉索索的声响。谁这么早呢,或许是条野狗或者别的什么野物。上罗莆挨近森林,村落里偶尔会有豺狼出现,叼人家的鸡。但阿贵还是停了下来。他知道这里是罗三租种的土地,要是罗三看见了他,不好。罗三种地不细致,地里才有那么多好草,可是也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如果硬要说三道四冤枉阿贵,说他碰了他的庄稼,阿贵将有口难辩。
阿贵蹲在林子里,透过密林看过去。是一个人。那个人在前面停下来,阿贵哑然,发现他竟是罗德政。罗德政端着个撮箕,撮箕上面还搭着一把小锄头。他要干什么呢?阿贵怕被发现,赶紧匍匐起身子。
耳朵里响起锄头与石头磕碰的细微之声,阿贵看见罗德仁小心翼翼地挖掘着什么。挖完,罗德政直起腰来张望了一阵,提着撮箕和锄头钻出玉米林,上了小路,走了。
阿贵趴在地里,直到罗德政走远了,声音也听不见了,他才背着背篓悄悄过去,想看看罗德政到底在挖什么。
罗德政挖的地方是离河岸不远的一个石缝。石缝那里有一点新鲜的泥土,可是那些泥土上压着拳头大小的几块石头。如果不仔细一点,看不出有人挖过。阿贵心里暗喜,这罗德政,是不是把他的财宝藏在这里了?
阿贵搬开石头,用镰刀掀开泥土。他看见了布。这老财,把财宝包在布里埋起来,却不想被我发现了。阿贵兴奋地打开布包。可是他吓了一大跳。布包里是一个死婴,婴儿很小,还没完全成型。阿贵吓坏了,提着镰刀,转身就跑。
阿贵连草也没割了,背着背篓一口气跑回去,气喘吁吁的。他看见罗德仁在院里踱步,还有十来个帮忙的邻居蹲在地上洗碗刷筷,心跳才逐渐慢下来。
怪事,吓死我了!
什么事?众人都抬头看着他。
我看见……罗德政在河边埋了个死婴!
死婴?他家怎么会有死婴?
不知道,是不是……他老娘生的?
众人哈哈大笑。
阿龙的媳妇说,这么说,那疯女人怀上孩子了?不是说那女人有病,不能同房的吗?
阿虎的媳妇说,你说疯女人喜凤?她又没嫁过人,哪来的孩子?
杨老二嘿嘿地笑起来,说,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吗?喜凤人长得好看,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到处疯跑,还不招来一打一打的男人?
阿贵迷惑地说,可是,那疯女人不是有什么病吗?都说同不得房嫁不得人,谁的胆子那么大?要是弄出了人命,罗德政还不把他撕来吃了?
七斤说,这事怪了。这上罗莆大多数都姓罗,不可能哪个遭天谴的罗姓人做了这种缺德事吧?
阿贵说,这个倒怕不会,上罗莆也有不姓罗的嘛,比如我……
杨老二看着阿贵,笑起来,说阿贵你老实交代,那疯女人是不是被你干了?别人都有老婆你没有,就你的嫌疑最大。
阿贵嚅嚅地说,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杨老二站了起来,指着阿贵大笑:这么说,你虽然没有色胆,却是有色心的,你承认了是不是?
你才承认了呢。阿贵没好气地把背篓放到地上。
阿龙的媳妇说,你们说那疯女人被人干了,罗德政知道不?
怎么会不知道?阿虎的媳妇说,连堕下的胎儿都是他埋掉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时阿龙也进院子来了,听大家说得热闹,就说,你们觉得那野男人是谁?据我看,说不定就是罗德政自己!你们想想,原来不是说那疯女人不能跟男人做那种事的吗?可是现在连种都播下了,那女人还屁事都没有,这不是骗局是什么?罗德政一定是见喜凤漂亮,肥水不落外人田,就撒了个谎,自己把那女人留在家里独自享用了,哈哈!
罗德仁在院子里听众人说话,见阿龙说得离谱,就说,阿龙你别乱说,祸从口出!人家是兄妹,说这样的话你不怕断舌根?阿龙不好意思地笑笑,赶忙转移了话题。其实阿龙也只是瞎说几句,损损罗德政罢了。
罗德政埋死婴的事情很快在上罗莆传开了,中午时分,雾气散开,太阳出来了,这时候有人说,那死婴不知被狗还是人拖到了河边的沙滩上,一些顽皮的孩子站在桥上扔石子儿乱打,后来不知是谁把那死婴弄到罗莆河里,顺水冲走了。
二:畸恋
当天午后,一个货郎挑着担子出现在上罗莆,从罗莆河东游荡到河西。孩子们一听到货郎过来,马上转移了兴趣,他们围着货郎,看货郎把手里的拨浪鼓摇晃着,发出咚咚的声音,有几个孩子忍不住伸手去摸。货郎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笑眯眯的,很招孩子们喜欢。他见孩子们都围过来,就在罗莆桥上歇下来,解开纽子,吹风。孩子们拿了东西在手里玩,可是没人有钱,玩了会儿,只好还给货郎。货郎又挑起担子,慢悠悠地乡间小路上逛着,走马观花一般。若是有人要买东西,他就把担子放下来,任人挑选,并不着急。
罗德政也在小路上遇见那个货郎,还跟他搭了话。罗德政说,兄弟,哪儿人呀,第一次来上罗莆吧?我看你眼生得很。货郎说,白水的,来过两次了。罗德政说,有锁没有?我买两把。货郎说,本来有两把,可是在河东卖完了。
罗德政是去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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