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书只觉得身子的力气被掏空一般,神思都跟着迟钝,迟缓的摇头。
萧后故露惊讶:“他竟瞒你瞒得这样深?太子这次去扬州巡盐,也不过是想躲过这一茬。圣人天威震怒,雷霆之势不减。也是,他怎么会为了你的事儿,再涉这一趟浑水呢。”
半晌,沈灵书好像终于回了神,眼角含泪,打翻了药碗,声嘶力竭道:“皇后娘娘,我父征战多年,戍边十余载,他怎么会贪功冒进呢?娘娘,我父亲是冤枉的!”
“陛下,我要去见陛下!”
沈灵书作势就欲起床,可喉咙中突然涌了股腥甜,紧接着,五脏肺腑像是被人攥着扭曲一样的疼,她撑不住摔在了地上。
地板冰凉,她疼得牙齿打架,手紧紧捂着小腹,蜷缩在一起。
见局面已定,萧后渐渐收敛笑容,“沈家一案涉及众多,无论最后审出什么,你的存在都会让圣人永远被扣上倚靠沈家才坐稳江山的帽子,不得安生。沈家功高震主这么多年,如今逝者凉透了,这富贵日子也就该到头了。”
萧后凶相毕露,又从袖中掏出一副画卷。
她握着卷轴,上好的宣纸“哗啦”一下摊开,画中男子长身玉立于一艘乌篷船上,芝兰玉树,俊美无俦,一旁的女子身量纤纤,巧笑倩兮。
“这是扬州传回来的画卷,画中的姑娘是孙老太傅的孙女孙莲清。书儿你瞧,他们郎情妾意,多恩爱呢。若是你活着,这太子妃之位如何落入孙家女身上呢。本来沈家获罪,圣人念其功,也不过贬你为庶人,太子要出手,你莫要怪本宫。”
沈灵书也是彻彻底底醒悟了,这是圣人早就设好的局。
可陆执呢?
萧后说的话她并非全部相信。
她好想知道他参与了么,又知道了几分?
他为何避而不见,远离上京,为何死也不让她死个明白?!
沈灵书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男儿凉薄,当真是无情至极。
是她傻,是她蠢,只是事到如今,她竟不知道该去恨谁。
她恨圣人,沈家满门忠心,圣人却因当年沈家功高震主怀恨在心,只待她犯错寻了个由头,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她恨陆执,原来自己竟成了他心爱女子的垫脚石。
她也恨自己,恨自己那人摆摆手,即使眼前是万丈深渊,她也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沈灵书唇边哽咽,眼眶里渐渐流出血泪,做了四年的梦,如今竟用了一条命才清醒过来。
她爱慕了他那么多年,此刻多希望他能出现告诉她萧后说的是假的。
可是每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不在。
“陆执,你骗我骗得好苦啊……”
“若能重来……”
沈灵书心灰意冷,求生的意志渐渐散去,血泪流淌过惨白的脸颊,耳朵也渐渐开始流血,身体痉挛了两下,手腕缓缓砸向一旁。
萧后瞧着她不甘闭上眼睛,唇边噙着微笑:“其实这桩案子查不查也是一个结局,当年战场上唯一知情且活着回来的王遂已被本宫收买。你沈家的命数,尽了!”
一旁的兰若有些担心:“可今晨圣人分明和娘娘说,若是太子有意于孙莲清,便赐沈县主侧妃之位,与太子妃同日纳入东宫。眼下她死了,娘娘,您怎么和圣人交代啊?”
萧后眯起眼睛:“左不过一句沈家女不甘为妾,自戕了。你以为扬州传来的信鸽本宫是怎么命人一只接一只射杀的。本宫曾亲眼看过太子写给沈灵书的密笺,本宫的这个继子是真动了情。而且那密笺还涉及沈家案子一事,太子此去替沈灵书暗查王家已经查出些端倪,何况信鸽被截一事太子已经发现了端倪,正提前返京,本宫岂能再留她性命。只要太子不痛快,本宫就无比痛快!”
“所以沈灵书,她必须死!”
顺承七年冬,沈灵书顶着狐媚储君之名被圣人下旨赐死,年十六岁,无碑无祠。
一朝配享太庙的忠臣之后,就这样被草草卷了铺盖,丢进了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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