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观尘,与对方遥遥对视上之后便移不开视线了。僧人也在听,一字一句同时落入他们耳中,也同时揭开了过往那道伤疤,鲜血淋漓。但好在是刮骨疗伤,痛过这一次,以后便好了。
“臣残害忠良,罪不可恕。”段文甫顿了顿,声音更加高亢,“然柳家之冤不只由臣与郑禹酿成,先帝与当今圣上亦知晓此事!先帝明知柳洪吉为忠臣义士,却草草下令治罪,事后得知柳家冤屈也不为其平冤昭雪。今上知晓内情,即位后却一再纵容臣与郑禹,姑息养奸……此等冤案发生,臣罪该万死!”
季别云让段文甫背下来的词都说完了,他终于舍得挪开目光,看向观尘旁边的元徽帝。
皇帝脸色惨白,如堕深渊,直直往后倒去却被观尘扶住了肩膀。
他冷笑一声,扫了一圈在场之人惊诧的神情,心中惘然。
亲人已然不在世上,从前的敌国南陈也早被灭国,所谓对大梁的归属之情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尔虞我诈之中被消磨了大半,而家乡灵州……他更是回不去了。
无亲无乡亦无国。
季别云重新看向城墙之上,他现在只有观尘了。
他沉声开口:“臣要揭发大梁当今皇帝的罪行。”
此话一出,原本勉强安静的大军顿时如潮水一般,一层连着一层沸腾开来。
不远处的贤亲王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语带焦急。
不过这些都被季别云忽视了,他仰着头,继续道。
“皇帝明朔,自登基以来犯下三罪。”他嗓音平静而有力,“一为姑息养奸之罪,纵容奸佞为害百姓,上至襄国公万良傲,下至充州等地官员皆在默许之下愈发猖狂。”
随着他开口,那些骚动纷纷平息下来,众人都在仔细听着他大逆不道的斥责,生怕漏掉一个字。
“二为奢靡之罪。自先帝驾崩之后,新皇大兴土木,图害民脂民膏。并且不顾百姓性命,以致皇陵掩埋数百冤魂。”季别云停顿片刻,看向元徽帝,“三为谋害忠臣之罪,今上包庇凶手,使忠臣蒙冤,奸臣横行,社稷清明不再。”
远处隐隐响起杂乱而磅礴的马蹄声,仿佛有千军万马朝这里奔来。
贤亲王压着嗓子冲他喊道:“季遥!北衙的人快到了,你留着以后说行不行!”
季别云不为所动,继续道:“明朔身为大梁皇帝,本该以己之言行统率天下,反观如今,其举止丧伦败行,实不该据此天子之位继续危害江山社稷。”
他一边说,一边取下背后那把硬弓,反手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来,垂眼搭箭。平静得仿佛只是在右骁卫军营与人切磋,对着的也不是君王,而是普通的箭靶。
“臣愿舍去一身功名,不为党羽之争,不为留名史书,”他屏息挽弓,长箭对准了高墙之上的元徽帝。
“只求除恶务本!”
皇帝在一瞬间的怔愣之后试图仓皇逃开,然而他退无可退,后腰上始终抵着一把利刃。他只能眼睁睁瞧着死亡临近,口中无力呢喃:“朕命不该绝……命不该绝……”
观尘看着城墙下意气风发的少年,心中有某种躁动亢奋的情绪在翻涌。季别云本该如此,不为权势牵绊,不被世俗捆绑,就该这样一副恣肆无畏的模样。
不如成全。
他收回匕首,却抓住了元徽帝的后领,把人往前一掼。
皇城永安门外,在万人注目之下,渐近铁蹄声之中,利箭如流星飒沓飞出,命中了元徽帝心口。
混乱由此而始。惊呼的众人,已经逼近的北衙将士,天地间的一切在此刻乱作一团。
而季别云将长弓一扔,拽着绳索将段文甫交给了贤亲王。
王爷坐在马上,匆忙下令迎击北衙,转过头来对着他吼道:“你疯了吗!”
“没疯。”他笑了笑,“我又不是为了皇位,为什么不能杀他?”
季别云说着就要转身离开,贤亲王忙追问道:“你杀了皇帝,之后还如何在朝中自处!”
他止住脚步,回头答道:“不在宸京待了,去浪迹天涯。”
说罢不再停留,只转头望了一眼城墙上的僧人。
像是在炫耀。
两军开战,元徽帝的死还没传到阵前,这场混乱还要持续一阵子。不过混乱尚且没有波及到城墙下,季别云收回视线,顶着第一缕晨光漫步在这战场上,悠闲地离开了永安门。
当他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他故意放慢步伐,等观尘不紧不慢地追上自己。
两人并肩而行,季别云舒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东边的朝阳与彩霞。
“今日是个好天气。”
观尘答道:“的确。”
季别云语气上扬:“我要离开宸京了,你想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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