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四散远去,整个充州城的进出全都脱离了掌控,唐兴毫无办法,只能认命走在前头带路。
充州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城池规模比起宸京小了太多,他们没走几条街便到了驿馆。
季别云看向心事重重的唐兴,故意道:“天色已晚,刺史与长史的私宅我们今日便不去了。不过还得请唐司判帮忙盯着些,若出了一点意外,也是要写进奏章中呈到御前的。”
唐兴听见最后一句话时,神情又凝重了几分,点了点头与他们告辞。
不过没走两步又倒回来,犹豫着道:“刺史与长史在充州治理了十数年,但卑职上任才半年,很多事情并不清楚,不过是在官职尚未填补之际代为管理罢了。无论将军有任何吩咐,卑职必定全力配合。”
这是表明立场了。
司判官职在刺史与长史之下,且可有可无,因此季别云倒也相信唐兴前面那部分话。后面那句……如果唐兴背后没有其他势力,那在此种情况下,必然是投靠天子更为稳妥。
季别云还是想试一试这人,故意问道:“那唐司判可知,为何充州城内风声鹤唳?”
唐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顺畅地答道:“或许是因为灭门案闹得人心惶惶吧,还有……”
见这人又开始支支吾吾,他追问道:“还有什么?”
唐兴瞄了他一眼,语速极快道:“城中闹鬼,将军夜里千万不要出门,更不要往南边去,那里靠近沅河,夜里涨水危险……”
季别云转头与观尘对视一眼。
这人前言不搭后语嘀咕一通,仿佛就是想让他们夜里去一趟城南。
他心里过了一遭,面上只应了一句“知道了”,便把人送走了。
待到驿馆的大门一关,季别云才放松下来。
戴丰茂去安排城门轮班了,季别云便带着观尘上了二楼,推开窗望去。
昏昏暮色下,南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一条大河从城中流过,远远地还能瞧见上面横跨了一座石桥。堤坝两侧是不同的区域,河这边应该是一片市集,不过今日冷冷清清的,河那边是民居,看不太清楚。
“观尘大师,”季别云随口道,“驱鬼是你专长,今夜你随我一起去南边看看吧。”
观尘语气不太赞成:“贫僧并不会驱鬼。”
他转过头来,打量了一眼衣上染尘却仍旧出尘的和尚,强打起精神扯出个假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
是夜。
月光清亮,照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却添了丝诡异。
季别云和观尘并肩走着,各自提了一盏灯笼。
右骁卫的弟兄赶了五天的路,风餐露宿,是时候该休息一晚上了。因此季别云只拉来了观尘,虽然良心上有些过不去,但这和尚看起来毫无疲惫之感,不被拉来也是可惜。
其实季别云自己都有些吃不消了,骑马骑得腰酸背痛,身上的旧伤虽然已经痊愈,但骨头隐隐泛着酸疼。
他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懒腰,甩甩脑袋试图赶走困意。
“累了?”观尘的声音骤然响起。
季别云猛地转头,僧人正看着自己,还提起灯笼照了照他的脸。
“原来是困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往后躲了躲,心想这和尚如今说起话来似乎不太一样,却又不知道哪儿不一样。只觉得月光底下,观尘身上的疏离感仿佛淡了一些。
季别云不愿多想,低声道:“若是被鬼吓一吓,我兴许就不困了。”
观尘将灯笼移开,视线转向前方,“快走到河边了。”
这一路走过来,充州仿佛一座空城,没有人语,只有一片死寂。而除了月光和他们身前这两点烛光,天地间也阴沉晦暗。
他们沿着河岸往下游的方向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千篇一律的建筑中见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栋三层小楼,破败腐朽,连大门都坏了半扇,像是随时会塌下来一样。
季别云举起灯笼,看向三楼上的那点森森荧光,叹道:“怎么像座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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