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世界好静。
毛毛雨沿着瓦顶斜度往下蓄积,又沿着房檐滴落下来,好似能听到它破碎的声音,门口的青石板则早已被洗得干净,被滴出一排浅坑,露出青石板最纯净的本色来,不仔细看,还以为雨已停了。
宋游终于睁开了眼。
屋中的剑客依旧靠墙坐着,两腿都伸直了,长剑很随意的斜放在腿上,看起来是个很舒服的姿势。而他依旧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这方,眼睛里可以看到细密的血丝,似乎一夜没睡,而精神却又很足。
见他醒来,剑客目光一低,瞄了眼他的双腿,问道:
“先生盘坐一夜,腿不酸么?”
“酸。”
宋游很直接的答道。
反倒是剑客有些意外。
本以为得到的就算不是一个否定的回答,也会是一个类似“习惯了”的模糊答案,却没想到这么直接。
“先生常常盘坐,怎么还未习惯?”
“只是偶尔盘坐。”
“偶尔?”
“是。”
“不知何时盘坐?”
“该盘坐时盘坐。”
“……”
剑客不多问了,只站起身来,抱剑行礼,态度与昨夜有些变化:“先生是高人,能与先生在此相遇实乃舒某之幸,本来天亮就该离去,舒某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与先生道一声别。”
“足下言重了。”宋游淡淡说道,“相逢本是缘分,昨夜相遇,足下的风采亦惊艳了在下,何尝又不是在下之幸呢?”
“先生为何不自称贫道?”
“习惯了……”
宋游如实答道,又多看了两眼这年轻剑客,觉得有趣:“足下既不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为何昨日又刻意冷漠?”
“如有怠慢,请先生恕罪。”
“足下有心事。”
“不值一提。”
“心事纠结,自生桎梏,少年早熟,不见得是好事。”宋游说,“除了棺中那位,还有谁能比一名山间偶遇的道士更适合寄托心事呢?”
“……”
剑客沉默犹疑片刻,才又抱拳:
“敢问先生上下。”
“姓宋名游字梦来,逸州灵泉县一山人,暂无道号。”
“先生下山何为?”
“游历天下。”
“行走江湖,又是去哪?”
“先去平州,再去京城。”
“在下舒一凡,有礼了。”
“有礼。”
年轻剑客重新坐了下来,长剑依旧横于膝上,腰板笔直。
两人对视。
“舒某有一事憋了二十年,如今就快到了结它的时候了,却不料越是临近,就越是如鲠在喉,心中纠结,惧怕失利,宛如病魔缠身。”剑客露出难受的表情,这与他昨日洒脱的风采截然相反,“如此下去,怕当真会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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