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陈二牛就穿上了短衫,出屋将柴火劈了,扛到灶台前,生火。
“三娘,我今个儿去县里做工,你就不用给我留饭了。”陈二牛抬头往屋里喊了一声。
一个身穿粗麻的妇人抱着铜镬袅袅走出,将镬往炉灶上一放,斜看了陈二牛一眼。
“去吧,咱家的地里有我哩,你好好跟着李娘子干,李娘子仁义,只要你勤快些,她不会亏待咱们。”吴三娘拿着勺子在镬里搅了搅,想了想又转身走到墙边,弯腰从篮子中拾了两个鸡蛋打入镬里。
镬里原本放的是昨日蒸了没吃完的粟,今早又加了一舀子水熬成粟汤。
吴三娘想着自己男人今日得出力挖河道,她也得一个人做完地里的活,所以才咬咬牙掏出两个鸡蛋,也算是吃了荤腥。
陈二牛心疼道:“咋还吃鸡蛋哩,留着这几个鸡蛋拿去换钱多好。”
他没成家之前可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爹娘才舍得给他和几个兄长一人吃一个鸡蛋,平日家里母鸡下的蛋都要攒着去县里卖了换钱,就这样一年到头存下的钱也才将将能饿不死人。
“咱这边又不缺鸡蛋,你吃就是了,瞧你那样。”吴三娘白了陈二牛一眼,“咱们这边家家户户都养鸡养鸭,鸡蛋才值几个钱……你要是馋荤腥,我下午走宁村那边买两斤猪肉咱们晚上炖了吃。”
陈二牛憨憨笑了起来,口水直流,也没再反驳吴三娘。
他原本是玉溪县陈家村的人,家里兄弟五个实在养不起了,他又听说漳县这边富裕,就干脆找了户寡妇入赘了。
算起来,家里拿主意的一直是吴三娘。
也该是吴三娘,他家三娘农忙时候种地,秋冬就去果酱作坊做工,一月能赚好几百大钱,比他厉害多了。
也不怕旁人笑话,他在跟吴三娘成亲之前只有过年时候才能吃上一口肉。可自从入户漳县之后,倒是三天两头都能尝着荤腥。
鸡鸭蛋吃得格外多,尤其是鸭蛋,因着宁村那边卤味生意越做越大,需要的鸭子越来越多,鸭身上那些做不了卤味的部位就都便宜零卖了,他们这些离宁村近的人要是运气好赶上鸭肉多的时候,只需要花十文钱就能买一斤鸭子,肉价比米价都还便宜。
陈二牛美滋滋的想着自己的晚饭,一想到能吃饱饭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脚下生风就走到了村头。
这儿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了,都是要去县里做工的吴村青壮。
陈二牛老实站着等了一会,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又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人,陈二牛掰着手指数了两个来回,数出了二十个人,
现在才三月,地里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选择先忙自家地里的活。估计等到五月愿意挖渠挣工分的人就多了。
陈二牛跟着人群走了三个时辰才走到了县里,吴村离漳县距离算近的,听说离漳县最远的杨树村要坐五个时辰的牛车才能到县城呢。
到了县衙,陈二牛跟在同村人身后排队,战战兢兢也不敢四处乱看,生怕自己多看两眼就会惹上什么麻烦。
老百姓对衙门天然有一种畏惧感。
轮到了陈二牛,陈二牛才敢颤颤巍巍抬头,看着面前面带微笑的官吏。
“姓名?”
“陈,陈二牛。”
“籍贯?就是你是哪的人。”
“漳县吴村。”
陈二牛生怕自己说错话挨骂,可越紧张反而舌头越不听使唤,他说自己名字时候舌头不知咋的就打了个结,陈二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生怕面前这个官吏骂他。
可这个年纪不大的官吏并没有骂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用那根笔写下了“陈二牛”三个字,然后就发给他一块小木牌,让他到一边等着了。
陈二牛连忙走到自己村人身边,心想,漳县的官吏脾气也比玉溪县的官吏好哩。上年自己还在玉溪县的时候,那个收税的官吏到了村子里连吃带拿,二狗子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一脚就把二狗子踢飞了,二狗子牙都被踢掉了一颗……
“他们咋还不让咱们去做工?”陈二牛等了一阵,等得无聊了,扯了扯自己身侧的同村人衣角,鬼鬼祟祟凑过去说悄悄话。
那人瞪了他一眼:“别说话,李娘子肯定会安排咱们,你急什么。”
陈二牛摸摸后脑勺,讪讪住了嘴。
他搬来漳县三个月了还没见过李娘子呢,只从旁人口中听过李娘子。可这李娘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她呢,从他媳妇到这个村里人,似乎都笃定只需要听李娘子安排就能过上好日子。
又过了一会,县衙才派人将他们这一批人带走,陈二牛看了看,都是吴村的同乡,于是陈二牛就放下了心,安心跟着县衙的人走了。
一个村的人在一起才安心呐。
走着走着,陈二牛却发现这路咋这么熟悉呢。
“吴四儿,这是不是回咱村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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