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没再接话。
面前酒杯里还剩大半杯酒,叶樟一口闷完,杯子没有放回桌上,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和今晚的事故不一样,那货车司机发现撞到人了,立刻把程承送去了医院。”
“他没有喝酒,是疲劳驾驶。”
“那会儿他儿子也就和小橙子一样大,老婆跟人跑了,要养两个老的,还要养孩子,不巧他儿子又烧成了肺炎,正在住院,他压力很大,就不停接活,没日没夜拉货。世故发生前整整一个月,他每天都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拐弯时他撑不住了,就打了下盹,没注意到正在过马路的程承。”
那段回忆对叶樟来说无疑是痛苦的,他没有亲眼见到程承被撞倒在地的样子,可那幅画面他想象了无数次,甚至会想程承当时会有多慌乱,重重落地时,她会有多痛。
握着酒杯的手隐隐颤抖。
季然一直留意着他的状态,给那只空酒杯注满桂花米酒,叶樟一口饮完,甜腻的桂花香令他的神经松弛下来。
“他家里托律师向上递交了减刑申请,最终调和结果是,只要取得死者家属的谅解书,就能酌情减刑。”
“他父母天天堵在程承家门口,求程承父母宽恕他儿子,程承爸妈心软,见俩个老人家可怜,家里又只有一个劳动力,还是在谅解书上签了字。”
“我和程承没有法定婚姻关系,不算亲属。没人通知我,起初我并不知道。”
刚刚松弛的神经再次绷紧了。
“书里说的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的感受,我也算体会了一次。那时候我怎么可能宽恕?宽恕他是上帝的事。”
季然觉察到,比起刚刚,他的语速明显加快了。
“我得知这件事后,提供了我与小橙子的亲子鉴定,以程承孩子父亲的身份,逼他们退回了减刑申请,并托关系向那头施压,明确要求我不签字,谁都别想给他减刑。”
时间也就只过去了几分钟,但在叶樟心里,回忆这段往事已经耗尽了他一生的心力。
他扬起脸,癫狂、痛恨、不忍几种情绪在他眼中层层叠加。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季然看着他的眼睛,摇头,“不会,我不能替你痛。”
叶樟抖着手把剩余的酒喝完。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她。”
“即便有人和她长得那么像,哪怕喝醉了,我都没办法骗自己说那就是她。”
程承从前拉他看狗血偶像剧,男主在失去所爱后,遇到长相和前女友相似的女主,就能很快移情别恋。
那时他只是觉得狗血,如今更觉得可笑。
真正爱一个人,怎么会把她和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弄混?他就算醉得神志不清,都干不出这种浑事。
叶樟抬手让老板上两瓶度数高的酒,季然没阻止。
叶樟一杯接一杯,很快喝完一瓶,又去开第二瓶。急酒入肚,酒气冲头,眼睛周围红了一圈。
“程诺说如果太痛苦,就都忘了吧!她姐姐也是这样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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