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站起来,还想看看我方才只匆匆瞥了几眼的儿子,天寰却用手指按着我的衣带,他摇头。
他的手指使不出多少力,但他的摇头,却重于千斤。此刻的他,依然有绝对的权威。
我浑身颤抖,“皇上?”他仍旧摇头。
天寰道:“百年,朕想来想去,唯有让你从吴王而去。赵王既然送给皇家一个惠童,我就把你还给他。你到西川去吧,照顾好吴王,侍奉好赵王。过去的恩怨,不得再提。宫中之事,你不得再管。你是忠于朕,现在就谢恩。”
“皇上……臣……臣领旨谢恩。”
天寰的身段一下下地颤动,他好像在和死神抗争。我紧紧地抓住他,他却推开了我。他审视着我,好像我变得陌生了。
“皇后,门槛内放着朕所绘的一幅画。赵王来此宫,曾注视良久。临别……朕决定赐给他。你去送送他们吧。”
“大哥……”
“皇上……”
天寰终于躺下,不再说话。
我艰难地提起一盏灯,和往常一样,穿过宫廷的黑暗外,走向光明的地方。
门槛下,一卷图以黑色丝带扎系。我捧起来,双手哆嗦,看到装裱,我就知道这是天寰曾为梅花树下伫立的我绘制的。画里,那个清艳尚且天真的少女,被永远地留在过去。
阿宙好像明白了皇帝所赐画卷的含义。他抱着浩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我静静地注视着他。
泪珠顺着阿宙的凤目滑下。泪水洗涤了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就像我青春岁月里蜀州里的溪流。
不止梅花图,一幅幅图卷都在我的心里翻过。我望着他耳边垂下的一根白发。
夜风里,柳絮无声地飞扬,就像浅绿的雪花在飘,就像神奇的飞到春日里的桂花……
这次他必须走了,我不可能留住他。
我在门槛里,他已在门槛之外。我隔着门槛,亲了亲他怀里的孩子。
“小虾,你……你……”阿宙的话不成声。他叫我“小虾”,他来不及送给我一首骊歌了。
我把图画放在他的臂弯里,展开了笑靥。这一刻,香花树在我的心里开花了。
我对他一躬,“阿宙,一路平安。”
二十年,二十年,你我又在哪里?对我来说,好像不需要知道答案了。
我没有踌躇,转身回到天寰身边去。殿门在我的身后重重合起。
我急切奔跑起来,一切都被我甩在脑后,我只要他,只要最后一刻两个人的宫。
“天寰!天寰!”我的裙带飘舞。
他必有等着我!
我没有失望,他还在等着我。
这一幕,真让我猜测了许久。
我笑了,原来预言是真的。他漠然地瞧着我,身旁有一把金壶。
“天寰,你还是要让我给你殉葬吗?”我止步问他。
我并不觉得自己可笑,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天寰提醒过我、警告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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