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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部分(第1页)

南朝初定,御弟大将就为了一个南朝侍从大打出手,白让人看了笑话。”他的凤眼中透出一股寒光,“不要争了。来人,去赵显军中取那个小侍从,立刻处死。”

我吃了一惊。六王差点儿滑了一跤。讪笑道:“只要他听话,我不要他死啊五哥?”

展现的蓝眼睛睁圆了,说:“元君宙,这孩子有什么罪?”

阿宙冷漠地说:“我说有罪便是有罪。他不死,你俩之争不休。我身为太弟,话一出口,驷马难追。今后六弟再抢夺良人,触犯城内的南朝百姓,赵显你再目中无人,乱犯名讳,我一定按照军法处置!”

赵显二话不说,飞身上马而去。六王悻悻地离开。

我不禁低声道:“小侍从无辜,不应该杀。虽然你的作案能给他们个下马威,但到底是一条命。”

阿宙默默地注视我,唇角一动,“你才认识我的那会,就见到我杀人。世上没有谁该死,只是不得不死。”他的脸庞依然艳若桃李,但乌黑的发鬓里有了一根银丝。

我不理他,直接吩咐侍卫们说:“去赵显大营,说我赦免那孩子。但他对六王不敬,理应责罚,把他编入伤病大营为奴,归上官先生管。”

阿宙不再言语,跳上玉飞龙,打马离开。我目送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感慨。

远处,有个脸盘的青年站立着,他的样子像个不起眼的乡村私塾先生。遇到我的眼光,他对我深深一躬,慢慢走开。这个人,就是沈谧。

我撩开天寰帐篷的帐子,他背对着我不动。百年努嘴,意思是皇上正睡着。

晚膳时,天寰不提此事。知道深夜上官先生来,与我说起来的小奴仆时,天寰的唇边才出现一丝牵挂的笑意。我说明原委,他只道:“你只管得了你眼前的,管得了其他?”

他没错,但我还是隐隐不安。人们说,昭阳殿的红莲开了……

他那美梦噩梦的同一源头时,我到底是主人,还是客人?

南朝的清凉殿,总给人一种分外悠闲的感觉。虽然这种在深宫里刻意营造的山庄风味显得矫揉造作,但在炎炎暑气开始的季节里,宴会于此,能缓解大部分亡国者的憋闷。

谢如哑抱着新封的“安乐侯”炎全。这小孩子继承了其母的漂亮容貌,但过了于娇贵。周围的响声稍大一点儿,他就会掩耳闭目,浑身发抖。不知什么缘故,也还不会说话,言语间常用“咿咿呀呀”代替。上官先生说,这孩子可能在胎中时就中了毒,所以好像脑子迟钝些。我看到他坐在谢如雅的膝盖上,就想到了在邺城起雾的半夜,与梅树生的对话。

我在幕后悄悄问天寰:“这孩子难道一辈子就该关在京城的安乐侯馆里?”

“那对他已是仁慈了。”天寰望着那孩子,好像想到了太一,说,“推位之帝,亡国之君,有几个能关在家里平安到死的?这孩子本来该死,但我怕不会杀他,我会派些人照顾好他。”

他给了这小人儿“安乐”两字,虽然美好,却寓意讽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昏君好亭台馆池,好奇技淫巧,当然是自取灭亡。但这个连说话都没学好的孤儿。却只是生错了人家而已。他无罪无过。皇帝也好,安乐侯也好,都是别人套给的枷锁。

我出幕,与皇帝同坐御座,示意谢如雅将炎全给我抱。炎全仰头望着我,小手摸得我的脸痒痒的。

南朝人虽神色惨淡,但不得不饮酒。南宫的歌舞本来极富丽,但皇帝都下令撤去。廊下,有一个老人弹着古琴,几个十一二岁的南朝孩子背诵着《尚书》。

赵显被阿宙派去守宫城。上官先生则要守在伤员营内。御座之下,阿宙身旁的六王喝得畅快。

他眯起眼睛,笑着对百年招手,“百年来,给本王倒酒。

百年脸色一变,瞧了瞧皇帝。天寰手指一扬,他便手持玉壶去给六王倒酒。今天的天寰,格外放松。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荷塘月色,并为之心旷神怡。他的眉宇之间没有开国之君的得意,只得常常望着远处。

谢如雅举起一杯酒,对天寰道:“皇上,今天如雅代众人为您祝福。”他缓缓念道,“昔与汝为邻,今与为臣。劝君一杯酒,祝尔万古春。”

众人都举起酒杯,朗声万岁。炎全登时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我忙抚慰起他。天寰默默饮完了酒,朗声道:“南北分治数百年,终于四海一家,朕受于天命……”

这时,我才发现炎全的裤子湿了。我忙向圆荷使了个眼色,退到幕后。

圆荷拉开小孩的裤子,愕然发现他裤子里垫有一布片。上面用丝线缝了几个蝇头篮子——

皇后小心内宫。姐弟浪迹天涯,永别。阿若上。

我手一抖,圆荷当即会意,走了出去。阿若自从上次大战后就和八角隐循起来,难道他们在萧植死后回到了建康?他们要我小心什么呢?等我回到座位上许久,圆荷才凑到我的耳边说:“问了保姆,说……”

出来后,天寰扫了我一眼。我咳嗽了几声,把孩子还给了谢如雅,去哦起身,到御座之下对皇帝行礼,对众人说:“皇上顺时应人,统一九州。华戒浑元,功垂千秋,褒我以辅佐之臣,列我于长秋之位,我心底感激。不过我出生于南朝,为炎帝女,这是永远不变的。有一事,藏在我的心中许久。当年父皇曾赐我诏书,诏我为帝。但叔父以我年幼,代行国事。我后来得知真相,谢氏萧氏尽皆知晓。我之所以不愿公开,是因为叔父与我同一血缘,我不忍天下笑我炎氏自相残杀,争夺国器。到了今天,叔父已崩,恩怨一笔勾销。父亲的亲笔诏书,此刻请各位过目。正式的传国玉玺,正在昭阳殿内。叔父亲近佞幸,肆意玩乐,以至于陷国语覆亡,也是天命,各位不必悲伤。有了新朝继往开来,天下大同。战火平息,骨肉团圆。父皇可以瞑目,南朝可以安息。我虽为皇后,永为南人万民。如此我愿遂,父志伸。”我说到这里,不禁泪湿衣襟。

本来,这是收买人心的一环,自当按部就班。但人非草木,说到国家兴亡,旧日之梦,情感宣泄如如开闸之洪水。南朝人,不是傻子,连我自己都不能感动,何能感动别人?

南朝臣子大部分都听过说遗诏和真伪国玉玺的传闻,但如此给他们证实,还是当头霹雳。父皇恩德,流惠至今,臣子们念念不忘,常常追思。到了今天国家消失,再见先帝遗笔,悲从中来,不由得放声痛哭。北臣们虽然不至于流泪,大多也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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