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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第1页)

“缥缈’,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形容亭在绝顶,既高且小,从远处遥望,若隐若现;这是紧扣题中“绝顶小亭”来写的。危,高也;危亭即高亭,因为亭基在弁山绝顶,这是吴兴地区的最高峰。“笑谈”句,说作者已经“登”亭,已经以59岁之年登上了绝顶小亭。而且还只是一个人在千峰之上对儿辈或其他随从人员独自谈笑;因为他不是和朋友或同僚一起登亭,而只是他一个人谈笑在千峰之巅,就可见其豪放旷达,纵情山水,年既老而不衰。可是遥望中原,看到北方的万里山河,纵横乱杂地泛溢着云烟雾浪,又还能与谁同赏?“与谁”二句倒装,一则说北方大片失地,山河破碎,不堪赏玩;二则说找不到同心同德,一起去把失地收回,重建共赏的人,因为主战派不断受到排挤和打击,朝中几已无人的了。作者“笑谈”的豪情一下转向了对国事的忧虑和惆怅。

换头二句“老去情怀,犹作天涯想。”说自己人虽老了,情怀不变,还是以天下为己任,把国事放在心上,总在作着恢复中原那万里山河的计虑和打算。这里以“老去情怀”反衬“天涯想”的爱国心切,矢志不渝;表现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气概。但是整个时局,毕竟不是个人的壮志豪情所能改变的,作者南渡后曾在朝作官,后被迫离朝,在弁山居住;接着出任江东安抚大使兼知建康府,已经是地方官,无法左右朝廷的政策了;现在连地方官都已去任,归居在弁山,年龄也已经59岁,复出不知何年何月,他的“天涯想”又在何时得以实现?自觉回天无力,所以有“空惆怅”之句,一个“空”字把前面的一切想望都钩销掉了,又回到了无可奈何、孤独寂寞的境界,不免要表现出某些颓丧情绪。但他又不甘如此,所以结句又劝勉随从小辈(很可能是少子叶模等儿辈),“少年豪放,莫学衰翁样”,说年轻人应该豪放一点,不要学习我这衰老之人的模样。是示人,也是律己。

这是一首小令词,篇幅不长,可是翻波作浪,曲折回旋地抒写了词人十分矛盾复杂的心绪。清人刘熙载在他的《艺概·曲艺概》中说:“一转一深,一深一妙,此骚人之三昧。倚声家得之,便自超出常境。”梦得词似已得此三昧,波澜跌宕,曲尽其妙,且处处转折,无不紧扣题意,即便本篇小令也是如此。(吕晴飞)

水调歌头·兵气暗吴楚

李光

兵气暗吴楚,江汉久凄凉。当年俊杰安在?酌酒酹严光。南顾豺狼吞噬,北望中原板荡,矫首讯穹苍。归去谢宾友,客路饱风霜。闭柴扉,窥千载,考三皇。兰亭胜处,依旧流水绕修篁。傍有湖光千顷,时泛扁舟一叶,啸傲水云乡。寄语骑鲸客,何事返南荒?

这词的小序说:“过桐江,经严濑,慨然有感。予方力丐宫祠,有终焉之志,因和致道《水调歌头》,呈子我、行简。”就这个小序和词的具体内容看,毫无疑义,作者写这词的时候,已经作出世之想,要摆脱这充满矛盾斗争的现实,而超然物外,自适其适。这种思想是应该批判的。可是,作者曾做过谏官,做过吏部侍郎,做过参知政事,一向是奋发有为、刚正不阿的人,为什么要消极请退呢?原因是,秦桧当权,他和秦的意见不合,斗争无效,无法施展自己精忠为国的主张,不得不消极请退。这里是充塞着无限悲愤的。这在词的前片中有明显的表现,这就值得肯定。

词一开首就概括了当时的时代面貌。“吴楚”指地域,“江汉”指河流,是一样的地带。由于金兵的南犯,这一带都笼罩着战争的气氛,故说“兵气暗”;由于战争的频繁,人民都饱受战争的痛苦,故说“久凄凉”。在这种情势之下,是亟需俊杰来赶走敌人,扫除战祸的,然而当时是投降派当权,有名的战将都被压抑或杀害了,当年的名将怎么都看不见呢?这一提问是包蕴着无限悲愤的心情的。词是作者经过严陵濑的时候写的,就把这提问转到严光身上,“酌酒酹严光”。一方面已含有“有恨无人省”的苦衷,另方面也说明这时候告退是出于万不得已。严光一名遵,字子陵,少时和汉光武刘秀同学,后来刘秀做皇帝,他隐居富春山耕钓,后人把他钓鱼的地方叫“严陵濑”。浅水流沙石上叫“濑”。“酹”,以酒沃地祭神。“南顾”至“风霜”,进一步具体说明当时极其恶劣的社会现实和他饱经风险、无能为力的情状,为后片写告退生活做好前提条件。“南顾豺狼吞噬”的“豺狼”,当指当权派;“吞噬”是说任意杀戮和敲剥。这表示作者对权奸的愤恨。“北望中原板荡”,“板”与“荡”本来是《诗经·大雅》里的两篇诗名,都是描述周厉王时动乱的情况的,后来就合成一个辞汇作为乱世的代称。这是指北方沦陷区的情况,表示作者对北方沦陷区人民的关心,自然也包含有收复失地的意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只有抬起头来,怀着满腔激情,对着苍天,作无可奈何的呼吁而已。把不能解决的问题对天出神,向天申诉,自《诗经》的“悠悠苍天,曷其有所!”(《唐风·鸨羽》)“天实为之,谓之何哉!”(《邶风·北门》)“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小雅·节南山》)等等以后,几乎成为一种习用的传统。凡是一种激情达到了这样的程度,都是表示痛愤至极,不由自主的心理状态。跟着就可能产生两种不同的态度:一种是斗争到底,矢死不渝;一种是避免斗争,高飞远飏。前者是积极的,值得称赞的;后者是消极的,应该批判的。作者是走后面这条路子,所以要“归去谢宾友”。因为在现实斗争中已经饱受了风霜之苦,“风霜”是象征现实的险恶,不能再斗争下去了。后片紧承上片的结尾描绘“归去”后的悠然自得的生活面貌。“闭柴扉”三句是说在室内读书和著述:浏览历代的载籍和研究历代的事迹,“千载”是很长的时间,“三皇”是最古的人物,用来概括所浏览的和所研究的载籍和事迹。“兰亭”两句是写室外的景物。“兰亭”在浙江绍兴县西南,晋永和(东晋穆帝司马聃年号)九年(353年)三月三日王羲之和朋友们雅集的地方。王羲之作《兰亭集叙》说:“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地点,这里借用它,所以指出“依旧流水绕修篁”。“修篁”即修竹。“傍有”三句更把境界扩大了,生活美化了,有时在空阔无边的湖光荡漾中,撑一只小艇,旁若无人地在那儿吟啸自得,除了水云相伴外,谁也不过问,这是多么畅快的生活!“啸傲”是吟啸倨傲,言动毫无拘束的神态。“水云乡”,水云聚集的地方,云是从水里看到的,水和云一起提,当然是很清澄的水,即指那千顷的湖。结尾两句劝勉他人也表示自己告退意志的坚定。“骑鲸客”指远离尘俗、遁迹沧海的人,从上面的“水云乡”再扩展说。唐李白曾自称“海上骑鲸客”。杜甫诗:“若逢李白骑鲸鱼,道甫问讯今何如”。“南荒”统指不堪驻足的地带。标题是“和致道《水调歌头》呈子我、行简”,这是劝勉之辞,和他们当时的处境必有关系。(詹安泰)

鹧鸪天·灯火楼台处处新

窃杯女子

灯火楼台处处新,笑携郎手御街行。贪看鹤阵笙歌举,不觉鸳鸯失却群。 天表近,帝恩荣。琼浆饮罢脸生春。归来恐被儿夫怪,愿赐金杯作明证。

这是一首写元宵的叙事词,作者是一位不知姓名的女子。

《大宋宣和遗事》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北宋徽宗宣和年间,社会升平,灯节繁华。是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男男女女都跑到大街小巷观灯游玩。一位年轻媳妇也与丈夫手拉手逛街观灯。不料,二人被人群挤散了。

当时,皇帝与民同乐,赏酒给百姓喝,这个小女子也挤上前去,抢到一杯喝了,并且将酒杯偷偷揣入怀中。不料,她由于高兴,未及防备,被巡逻的卫兵发现了,便把她捉将起来,去见皇帝。到得皇帝面前,她不慌不忙地朗诵了这首词,说明了拿酒杯的缘由,皇帝听她讲得有理,便谅解了她。从这个故事中,可以看出宋词发展有着十分广阔的群众基础。

词分上下两片,上片写灯火灿烂,笙歌漫舞,夫妇二人被拥挤失散的情形。下片写窃取金杯的缘由。语言通俗明白,叙事条理清楚,是别具一格的一首词作。(蒲仁)

喜迁莺·晓光催角

晓行

刘一止

晓光催角。听宿鸟未惊,邻鸡先觉。迤逦烟村,马嘶人起,残月尚穿林薄。泪痕带霜微凝,酒力冲寒犹弱。叹倦客、悄不禁,重染风尘京洛。追念,人别后,心事万重,难觅孤鸿托。翠幌娇深,曲屏香暖,争念岁寒飘泊。怨月恨花烦恼,不是不曾经著。这情味,望一成消减,新来还恶。

作者刘一止(1079-1160),高宗绍兴年间,除秘书省校书郎,历给事中,以秘阁修撰致仕。湖州归安人,有《苕溪集》。

词题“晓行”,指拂晓从驿舍上路时的所见所闻所感,重点是写对妻子的怀念。词人在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42岁时考上进士,未得一官;直到高宗绍兴初年才担任校书郎的官职,这时他已经年过半百了。词中写到“重染风尘京洛”,可见他这次晓行,重去京都,时间是在宋室南渡之前,事由很可能是应诏赴官,但是结果却落了空,他在北宋末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官职。因为时局的变化,还是出于个人的原因,已无记载可考。从词中写的“叹倦客,悄不禁”来看,他这次去京洛,并非自愿,而是出于勉强的,迫不得已的。一路风尘仆仆,心事万重,深感岁寒飘泊之苦;触景生情,想到家庭生活之安适和温馨,离家别妻的情味,愈来愈不堪忍受。

上片描写“晓行”所见所闻所感的情景。头三句说,角声催促清晓,曙光开始到来;因为天未大亮,听那睡鸟还没有被惊醒,邻村邻户的雄鸡先已觉醒起来,啼鸣声声,报告天明的消息。这是凌晨在驿站客舍所听到的情景,点明题中的一个“晓”字。“迤逦”以下三句写的是词人已经上路,看到连续不断的村庄袅袅地飘着晨雾;马在嘶鸣,行人已经起来;透过丛丛树林,还可以看到一弯残月挂在天边。这是晓行的见闻,还是描写晨景,进一步点明时间,晨烟未散,马嘶人起,残月在天,可见是在阴历下旬的清晨。“泪痕”二句说,晨起在客店流过眼泪,擦干了又流淌,上路后被寒霜微微凝结;出门前为御寒而喝了一些酒,但是酒所给人的热力还不够抵抗天气的寒冷。这是写晓行的感触和感受,“泪痕”与“霜”“寒”等用字,使人感觉到天气是寒冷的,词人的心情是悲伤的。“叹倦客”,这是词人的感叹,他此时人到中年,四五十岁了,长期离乡背井,在外作客奔波,已经感到疲倦。他的《洞仙歌》词,写他天涯作客,路远音稀,“叹客里经春又三年”,如果注意到这里的一个“又”字,就可判断他的羁旅生活,至少经历了六年以上。“悄不禁”,按《诗词曲语辞汇释》解:悄,浑也,直也;禁,愿乐之辞。此句说“直是不愿意”。“重染风尘京洛”,说再次去京都,染上污浊的风尘。以上三句,写词人离家别妻,岁寒飘泊,实非出于心愿,故前文有“泪痕”之句。此三句结束上片写晓行之景,过渡到下片抒情,诉说词人对妻子的怀念。

下片以“追念”起头,承上启下,追溯思念之情。首先想到的是,词人同妻子分别后,有千般眷恋,万般相思,种种恩爱缠绵之情,却难找到一只鸿雁传书,来通报音讯。他写的《洞仙歌》还有“负伊多少”这样的话,表示对妻子的歉意。接着想到温馨的家庭生活,并用“争(怎)念”作纽带,同“岁寒飘泊”的羁旅生活作了对比。然后,词人又写因同爱妻分别,不得团聚而怨月恨花,且此种烦恼,“不是不曾经著”,可见他为生活而离家别妻,已经是屡次三番的了。最后,他写夫妻别离的“情味”,无论是孤苦思念,抑或是想望心切,原希望渐渐消减、淡化下来,却不料新近的心情更加不好了。这“新来还恶”的结句,把离家别妻的苦恼延伸发展,把国事(时局)、家事(离别)、个人的事(前程)以及所有不顺心、不惬意的事情都包容在一起了。

上片写景,下片怀人,而景中有人,人前有景,情景历历,互相交融,重点突出了倦客怀人、思念妻子的主题。(吕晴飞)

蓦山溪·洗妆真态

曹组

洗妆真态,不假铅华御。竹外一枝斜,想佳人、天寒日暮。黄昏小院,无处着清香,风细细,雪垂垂,何况江头路。

月边疏影,梦到销魂处。结子欲黄时,又须著、廉纤细雨。孤芳一世,供断有情愁,消瘦却,东阳也,试问花知否?

这首咏梅词,上片写梅花品格之高洁,下片写赏梅者情怀之抑郁,是古诗词众多咏梅之作中的一篇佳作。

开头“洗妆真态,不假铅华御。”说明作者意在直接写梅,而不用铺排衬托。正如俞陛云先生所说:“此调佳处,在不用侔色揣称及譬喻衬托,而纯在空处提笔描写。”第二句,接着写梅花的:“竹外一枝斜,想佳人、天寒日暮。”一连化用苏轼、杜甫诗句:“竹外一枝斜更好。”“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接着,写黄昏院落,处处“清香”,“风细细,雪垂垂”,一幅梅风雪景图,展示在我们面前。李攀龙在《草堂诗余集》中说:“白玉为骨冰为魂,耿耿独与参黄昏。其国色天香,方之佳人,幽趣何如?”

下片抒情,写赏梅人即作者本人的抑郁心情。用月下“疏影”、“梦魂”、“细雨”,造成了一种令人抑郁的气氛。末四句,作者将自己比作南朝宋大臣沈约。沈约为文学家、史学家,曾为东阳太守,参与萧衍代机密,后为衍所嫉忌,忧郁而死。作者将自己与梅花、沈约视为一体:认为自己“孤芳一世”,唯有花知,而故以问花作结,词笔十分生动。正如沈飞际在《草堂诗余正集》中所说:“微思远致,愧黏题装饰者,结句清俊脱尘。”(蒲仁)

诉衷情·一鞭清晓喜还家

万俟咏

一鞭清晓喜还家,宿醉困流霞。夜来小雨新霁,双燕舞风斜。 山不尽,水无涯,望中赊。送春滋味,念远情怀,分付杨花。

万俟咏这首词,《唐宋诸贤绝妙词选》题作《送春》,大抵是因为看见词中有“送春滋味”四字吧。但其实是错会的。这首词的内容完全不是写什么送春,它乃是描绘还家之喜。词中并无伤感,相反是洋溢着一团喜气。

一开头作者就点明题旨。那是一个早晨,他骑着一匹马儿,直向家乡的路上进发。这时,离家已经不远,甚至自己家门前那一列树林都隐约可见,他心里那阵子高兴就越发按捺不住了。

昨天晚上,他宿在最后一程的驿馆里,想到第二天就可以到达家门,不禁兴致勃勃,一个劲儿喝酒(“流霞”即酒),不知不觉喝多了,今天一早起来赶路,宿酒还没全消,坐在马上还有点儿头脑昏沉。可是心里痛快。他睁开带着余醉的眼睛,瞧这四下里的风光。原来下过一场小小的夜雨,在天亮以前恰好停住。在一阵阵清凉的晨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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