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寄:一本正经书的山寨序(1)
文如寄
阿姆斯特朗在月亮上说了句“本人一小步,人类一大步”。回到地球上,他私下嘟囔了一句:“鲍伯,祝你好运。”直到近些年他才说了关于那个鲍伯的事。鲍伯是他小时候的邻居。阿姆斯特朗五岁那年把球踢到了鲍伯的窗下,“阿朗”捡球,听到窗内卧室里鲍太太气急败坏的话:“别上我的床!除非隔壁那孩子上了月亮!”在当时,这话对鲍伯意味着完成上床这事等于完成海枯石烂的结婚誓词。
艾略特说过:“去年的话属于去年的语言,明年的话等待另一种声音。”但鲍太太至少七十年前的话在今天仍有传承,“虽然我们是夫妻,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上床”。近来,又有“虽然是全民所有,但并不意味着全民都要有股份”。也对。夫妻上床都不天经地义,遑论全民与全民资产“上床”。
鲍太太当年的立誓启发了那句广告,“一切皆有可能”。源远流长。一九六○年,浙江省高官提出,“(让)牛和猪*,猪一生下来就是几十斤”。也是在这一年,河北省高官提出,“吃四两(十六两制。相当现在二点五两),晒太阳”。前者科技含量高,后者更高:让人像植物一样直接进行光合作用。这两件事放今天可以是转基因的一个课题或研发项目。穷,可以穷则思变,也可以穷凶极恶。
上述这些个语词不在黄集伟的年度笔记中,间隔太久远了。二○○七年他没写,和二○○八年的语词并一块儿弄一本,应该不算太久。这是第七本,好像冯唐说的,“逼近不朽了”。我一直向别人推介冯唐的书。有我很钦佩的知识分子诘问,“你怎么会喜欢冯唐?”我说我喜欢“民窑”的东西。“官窑”的东西在故宫里,摆出来的尽是造假的。意大利人仿造大马士革剑卖给拿破仑的军队。弄得骁勇的法国军人打仗时增加了一道程序——打一会儿,把剑放在地上踩直了再接着打。
萨苏一直在研究有关军事和武器的事。他也是“民窑”作家。我海军坚船利炮去索马里海域剿匪,萨苏从武器装备上得出一个结论,“看来是不准备留活口了”。索马里海盗多半听了萨苏的话,从此没再和中国商船叫板。从电视截图上看海盗的装备,一是AK47突击步枪,二是RPG便携式火箭筒——制造商的广告语:“穷人的重武器。”真是没法跟咱海军死扛。萨苏要写一本动物园的书。他说猩猩掰开擀面杖粗的笼子出来太容易了。一是猩猩出来了会觉得没地方得吃得喝,最主要的是猩猩觉得要给人留面子。“真的,猩猩是这么想的。”我信了。北京郊区民俗旅游有“狩猎”一项。一笼子里散养着几只兔子,给一没准星的破气枪,枪杵到兔子脑门儿上,兔子该干吗干吗,视死如归。兔子肯定觉得,“反正是一死,怎么死都是死,早死早托生”。处境比海盗和猩猩惨。
关于动物,黄集伟列了“正龙拍虎”。正龙住的那地方的山里没有虎。原先有。陕西、山西、山东都有。山东的被武松打死了一只,是真正的纯华南虎。“色狼”真有。地铁5号线,听靓女酷男聊京戏。靓女:“色狼探母?”酷男:“那怎么啦?色狼也是有孝心的。丫也是它妈叼食喂大的。”想到吴佩孚。吴大帅*过工人,杀了施洋大律师。吴是《TIME》封面的中国第一人,被称为“Biggest man in China”。其时德国驻华公使女儿向吴求婚,吴不识德文,秘书译出呈上,吴大帅批示:“老妻尚在!”吴佩孚是坏人,但不是色狼,没纳“二奶”,没包“小三”,也不嫖娼,更没有向*施暴。
如寄:一本正经书的山寨序(2)
马加爵很暴力。他姐姐说:“不要带着仇恨去死。”一个卖粽子的挂招牌:“云南学子马加爵,为报睚眦剁同学,心理有病要早治,多吃肉粽能避邪——避邪肉粽,一块五一个。”这种粽子该放到治安联防队,或容易让人火气上升的地方卖,比如高速公路。在东北高速路休息区,俩货运司机打了起来。打了一会儿骂,骂了一会儿再打。周围观众觉得特没劲,激励双方:“攮啊!有攮子吗?”某省高等级公路管理局劳动服务公司有《工作忌用语》公示:“他妈的(包括你妈的)”、“我揍你”、“操你妈的×”……看来这些都是工作人员的常用语词。
“很暴力很黄”一直以来被呼吁“设级”。电影电视剧没设,相声和二人转被屡屡*。对说他“把孩子教坏了”,郭德纲不高兴,“至少我说相声还穿着衣裳”。“中国不高兴”倡导“提剑经商”(至少怀里揣把攮子)有暴力倾向。在当下中国市场里你拎把剑(腰里别把攮子)做买卖,会被认为是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黑恶势力,再蹿到国际上去?让人捏把汗。郭德纲长相不主流,赵本山原来也是。但赵本山主流了,顺手一提,小沈阳也扒在主流的窗台上往里瞅。“二人转”让赵本山搞“绿”了,郭德纲看来不打算说“绿色相声”。
前几本的序言没说过体育。这次“笔记”中收了至少三四条涉及体育的语词,我以前干过的事与此有关,谈几点不成熟的看法和意见供参考。
“你很男足”后面好像还有一句“你们家都是男足”,再由此上溯到你们家的列祖列宗。但那会儿叫蹴鞠。其时中国人踢得不错。当时也有女子蹴鞠,脚上的活儿从资料上看挺地道。到了当代,让我们改叫成“铿锵玫瑰”了。华北最大的农贸市场新发地有菜贩推出“铿锵洋白菜”、“铿锵章丘大葱”的铿锵系列是趁中国女足之危的版权滥用。博尔特是跑两百米的,顺带跑一百米,还破纪录。如同一个红案厨子参加武术比赛拿了头名,撂下句话:“不就是耍刀嘛!”奥运会的项目还要新增,议到台面上的有高尔夫、摩托艇、马球,都是贵族们玩儿的。所以有人提议,应该设立手枪决斗(贵族们的终极竞技),枪一响,打死一个,起码装死,才有看头。
这本书出的时候,高考已过。黄集伟选了二○○七年陕西高考作文题:《出事了》。二○○七年的高考作文题很缤纷,有许多得零分的卷子。江苏:《我们头上的灿烂星空》。零分卷:“我们头上的灿烂星空?谁出的题?我们头上有星星吗?……”浙江:《行走在消逝中》。零分卷:“行走在消逝中?你(以下删去三字)走一个给我看看!你们(出这题)这样草率,简直对不起我们父母。等着,我的私人律师待会儿会给你们打电话!”安徽:《提篮春光看妈妈》。零分卷:“没听说‘竹篮打水一场空’吗?看我妈为什么提篮春光呢?为什么不提‘脑白金’呢?……”得零分那是万幸。念你们少不更事,在校学生,安个诽谤污蔑高考出题人员罪,还不用跨省缉拿,刑拘几天交罚款你们这帮孩子能说什么?
这本书取名“吃咸点,看淡点”。菜咸省钱,淡看省心。在这日子口里,也只能这么着了。我吃东西的口味重,十年前是郊区的,三年前是远郊区的,现在是杂烩。每次都搁白菜——白菜跟谁都合得来。
晚上,接通知。书名改了——《年代剧,内心戏》。治大国,烹小鲜。更正经了。“大事往往是顺便办成的”,比如搂草打兔子。小规模荡气回肠之后应该是大规模回肠荡气。谈到年代,眼下可以是《中国人挺高兴》或《中国人暗地里(内心)挺高兴》。CCTV记者问USA总统奥巴马:“您是否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关键词概括外交政策?”奥巴马:“我最不善于用关键词进行概括了。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建议,不妨告诉我。我会很高兴地使用它。”我倾向奥巴马采用“吃咸点,看淡点”。美国人也该勒紧裤腰带了。还有,不要总以“世界他爹”自居,为“老”不尊。看淡点,容易和谐。同样,也就跟谁都合得来。
西三旗私搭“山寨”房里草就
2009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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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语词笔记七
我们根本就生活在一个悲剧的年代
——《年代剧 内心戏?语词笔记(7)》作者博客广告语
黄集伟
1。 语词笔记第七卷《年代剧 内心戏》已于近日出版。出版机构(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告诉我会将当当、卓越网店作为这本书的主要销售地。
2。 和前三本语词笔记一样,语七印了一万册。此前的语词笔记大都这个印数,不大规模上地面书店销售主要因为印数很少。一万册这个数字基本就是现在中国出版物的保本数。出版社不会因为出这种书赔钱或赔太多钱,也让我心里踏实些。
3。 这是我的第七本语词笔记,四月份我已编辑完成,中间因为一直忙其他事,一拖再拖,直到上周才全部完工。尽管这样,我还是很高兴。
4。 与此前约十年间陆续出版的六本语词笔记比,语词笔记第七卷有如下三个特点:
(1)《年代剧 内心戏》是语词笔记系列中词条收入最多的一本。全书收入2007、2008两年中我所搜集到的民间语文流行语文近六百条,总计三十多万字。论总字数,在语词笔记系列里,语七最多,也最厚;
(2)《年代剧 内心戏》中的全部内容来自博客孤岛客中常设栏目“一周语文”,没有收入亦可纳入语文主题的其他类型文字。在编辑时,我改正了不少错字别字,也对原文中很多交代类文字做了最大限度的删减;
(3)《年代剧 内心戏》附录比较多。在单页上空部分,我将此前六册语词笔记中可独立欣赏的十年精华语词予以整理,选出近二百多条罗列展示,同时标明年号,名曰“语词笔记回顾展”;在书末附有2005至2008孤岛年度语文,这些文字属于孤岛客年度文字游戏,基本未曾在纸媒登载;书的后记选择了去岁为南方周末写的2008年度语文小结代替,没另写。我觉得,这些附件可以帮助读者重温十年语文部分样本。
5。 由上述可知,看或一直看孤岛客上一周语文看完就完的读者,可不必破费掏钱购买本书。而那愿意重温一下07、08两年中某些字词句篇的读者,可在十多天后去网店看看是否到货。
6。 自一九九八年开始出版语词笔记系列至今,刚好十年时间。开始写时,完全无法想象这件事的繁复与辛苦。当初,我觉得写满十本时,我大概也快退休,也可就此收工。遗憾的是,我没能做到一年出一本。现在,距离十本之愿还差三本。我愿意继续努力,尽快完成十本后,好好休息一下。
7。 语七本来书名预备叫“吃咸点,看淡点”。后来,有朋友说,这名儿有点儿像健康书,我觉得有道理,改成现在这个。这书名好处是,怎么理解都行。遵循随心所欲原则,我在现汉里选择了有关单字“剧”、“戏”的解释各三,请美术师印在封底,各位可自取所需。而说到我自己的感受,它最初来自大卫劳伦斯小说《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的开篇:
我们根本就生活在一个悲剧的年代,因此我们不愿惊惶自忧。大灾难已经来临,我们处于废墟之中,我们开始建立一些新的小小的栖息地,怀抱一些新的微小希望。这是一种颇为艰难的工作。现在没有一条通向未来的康庄大道,但是我们却迂回前进,或攀援障碍而过。不管天翻地覆,我们都得生活。
语词笔记7卷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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