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自小就懂得撒娇邀宠,听嫂子们这么一说,立时响亮快活的应了声,扑进母亲怀里缠绵摇撼着,&ldo;阿娘疼我,我到哪里都不能忘了阿娘。&rdo;
&ldo;嘴上说得好听!&rdo;沛夫人道,爱怜的捋捋她的鬓角,&ldo;阿娘不求别的,将来给你配个好郎子,一辈子丰衣足食的,我也心安了。&rdo;
她不像别的姑娘,一提婚配就羞臊。反倒顺承道,&ldo;儿最听阿娘的话,阿娘就是给我指个癞痢,我也照嫁不误。&rdo;
众人皆笑,沛夫人道,&ldo;这点你比佛生qiáng些,你那有气xg的阿姊,这会儿不知怎么恨我呢!也罢,终究不是自己养的,隔了肚皮隔座山。把心吐出来,人家还嫌不够热乎!&rdo;
母亲提起佛生来,总是滔滔不绝一腔的不满。弥生怕引她恼火,自己这头又抵触王潜,gān脆趁着这当口说,&ldo;今儿初一,别提不快活的事。阿娘,儿有个不qg之请,你同阿耶说,拿我配癞痢不打紧,只别配胖子。&rdo;她讪笑着,&ldo;儿怵肥rou,怕瞧久了要吐。&rdo;
她这话一出,沛夫人知道她打什么算盘了。王家公子体胖出名,她大约是嫌弃人家。先头还百样听爷娘安排,霎眼间换了说辞,挑肥拣瘦起来。她伸手点她脑门子,&ldo;你这个人jg,耍赖讨巧是头一等。你父亲和王家郎君是至jiāo,两人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临时变卦,叫你父亲怎么同他jiāo代?除非你聘的是慕容氏,否则人家得说你父亲毁约,背后要戳脊梁骨的。&rdo;
弥生老大的不愿意,&ldo;慕容家如今只剩两位王,一位是丧了妻的鳏夫,一位是我师尊。夫子在三纲五常内,嫁不得。阿娘说,莫非让我给人续弦,做填房去么?&rdo;
沛夫人怪她口没遮拦,啐道,&ldo;才刚还说你大了,你哪里长大了?还是一副小孩心xg!世上哪个做母亲的愿意眼看着孩子给人做小老婆去的?佛生再不济,好歹是康穆王爷的正头王妃。你样貌出身都在她之上,嫁得不如她,岂不惹人笑话!我算来算去,眼下只有王家好作配。嫁庶子是不成的,若嫁庶子,倒不如嫁旁系的王侯呢!&rdo;
弥生转过身来看几位嫂子,&ldo;阿嫂快给我说说好话!自己家里阿兄个个容貌魁伟,我配个痴肥的女婿,将来连娘家都不敢回了。&rdo;
那些阿嫂都是大家出身,三从四德高高供在头顶上,婆母的话没有一个敢反驳。小姑那里又央告,没办法只得圆融道,&ldo;不知正月十五九王殿下来不来,且听听殿下的意思。若是殿下也觉嫁得,妹妹听尊长的话,日后绝不吃亏的。&rdo;
这倒给她提了醒,她的婚事要经夫子首肯。如果夫子来不了,那么事qg暂且要搁置下来。但万一来了,她计较着大约可以去那头求求qg。夫子心再冷,总还看着三年的师徒qg谊,不见得见死不救吧!
☆、第四章客至
旧时的习惯,出了元宵节才算完整的过完了年。只是初二开始便不那么隆重了,无非遵守些约定俗成的东西。今年立chun落在初七日,一早府里的女孩子们便忙起来,剪人形的五色绸贴在屏风上,又在金箔上雕刻人胜戴于鬓角。初七还有做煎饼的习惯,要在庭院里亲自动手,这就难煞养尊处优的娘子们了。
弥生拿着火镰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原本男人才会做的事,她办起来也毫不费功夫。引火、支锅,驾轻就熟。姊妹们都感到惊愕,她站在那里,却恍惚有了点格格不入的悲哀。
&ldo;我不是深闺里的娇娘子,我是假男人。&rdo;她垂着嘴角,盘弄手指头。
众人大笑,&ldo;说浑话!哪个娇娘子比得过你去?你是巾帼英雄,文武全才!&rdo;心里喟叹着,到底在外求学苦,真真练得刀枪不入了似的。这样的女子不多见,也许将来有番作为也说不定。
这儿谈笑着,底下几个侄子挑着挂了钱串的竹竿来,骨碌碌围着火堆打转。道生一看就驱赶,&ldo;去、去,哪里不好玩,跑到这里来耍把戏!仔细告诉你们父亲打你们!&rdo;
孩子们撵走了,莲生笑道,&ldo;真是晦气,打粪堆的东西,偏拿到锅灶边上来。&rdo;
那些竹竿是年初一遗留下来的,关于打粪堆有个典故。说河间商人区明有一天经过彭泽湖,从河水里出来个衣着华美的人,自称青洪君。请区明过府游玩,有厚礼相待赠。青洪君问区明要什么,边上人教他说&ldo;但乞如愿&rdo;。如愿本来是青洪君珍爱的婢女,最后不得已,赠给了区明。自此以后区明的任何愿望都能得到满足,只可惜那区明度量狭小,大年初一如愿起的晚了些便棍棒相加。如愿逃到了秽土堆里,区明用钱杖敲打呼唤,但如愿再也不回来了。后世把这故事演变成了习俗,打粪堆乞如愿,希望可以心想事成。
弥生并没有那些忌讳,忙着捞袖子熏饼子,边道,&ldo;孩子家,有什么可计较的。我先头想问,一打岔忘了。上年我走的时候玄生姐姐的二嫂有了身子,怎么如今不见孩子?&rdo;
玄生哦了声,&ldo;下雨天里打檐下过,滑了一跤,把孩子跌掉了。说起这个来呕得慌,我母亲不问qg由就骂。二嫂子可怜的,身子虚着呢,跪在胡chuáng上打拱磕头。真是惊着了,到现在总病歪歪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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