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群再次吼叫起来,这次可不是给汽车喇叭伴唱了,公牛们怒气冲冲地咆哮,母牛们发出警告敌人的喷鼻声,小牛们哞哞叫着找妈妈。
被比格击中的大公牛离死还远着呢!比格击中了它的前额,但仅是伤了皮肉,它坚硬的头骨挡住了子弹。比格所做的事,只是将一头野兽变成了一个恶魔。原来它对营地的兴趣只不过是好奇,而现在是复仇的狂怒。一头受伤的野牛一心想着的只是复仇。
怒吼的大公牛一摆脑袋,一股鲜血从它额上的伤口中喷了出来。它像一个失去控制的火车头一样向比格上校直冲过来。
本来牛群已经散开吃草并会慢慢离去,但顷刻之间,这种可能性就化为乌有。牛群随着那头受伤的公牛像一股黑浪一样向营地扑来。
这时哈尔已经回到车上,他用胳膊碰了一下乔罗。乔罗挂档,踩油门,汽车猛地窜了出去。几乎同时,其他汽车也开动了。车队从上校身旁冲过,把他挡在车后,不然他就要被大公牛踏成肉饼。上校晕乎乎地捡起枪,摇摇晃晃地回营地去了。而由他招来的这场排山倒海的攻击并没有停止,那几百只牛蹄子擂着地面,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声音。这时候,即使前边的牛想停下来都不可能,因为后边的会继续向前冲。飞扬的尘上遮天蔽日,鹭鸟也尖声大叫。
野牛群对横在前边的一排铁金刚一点儿也不在乎。车手们驾车从岩石和土埂上冲过,汽车像西部的野马一样上蹿下跳。罗杰发觉自己老是被抛在半空中,就像玩偶匣里的玩偶一样,而且两头受罪,抛起来时头碰车顶,落下来时屁股重重地摔在硬邦邦的座椅上。
两支大军交上手后,好一派惊天动地的声势:发动机的轰鸣,野牛的怒吼,狒狒的尖叫,鹭鸟的啼鸣,其他动物的呐喊助威声。这个安静的河谷一定是第一次出现这样壮观的景象。
坚硬而沉重的大脑袋撞上了汽车的散热器。散热片弯了,断了,水管折了,水漏了出来,几辆车不得不停了下来。野牛的两只角在前额部连成一体,根部是一块10厘米厚的骨头,被它撞上的东西都会粉身碎骨。挡泥板被撞得七扭八歪,仿佛那不是钢板而是马粪纸。保险杠被撞断了,车头灯被撞得粉碎,撞击的力量把车手抛出座椅,撞到挡风玻璃上。有一辆车被四头公牛顶得直往后退,随后,这四头公牛从侧面把车掀了个底朝天。幸亏沉着的车手及时关闭了引擎,不然车准得爆炸。
成群的秃鹰在战场上空盘旋,它们几乎是千里眼,顺风耳,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有死亡,就会有秃鹰。
这儿的确有死亡,不过死得不是人,而是三头公牛躺在地上,血正从伤口处汩汩地朝外冒。它们的头没被撞碎,但脖子和体侧却被它们的钢铁敌人刺出了洞,再也不能和卡车较量了。另有一些被撞昏了,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瞪着圆眼睛,好像拿不定主意是否再发起一次攻击。不过最后它们还是调头走开了,剩下的也在犹豫不决。那些还能开动的汽车的车手都在看着哈尔的车,因为他是头儿。
“前进——慢慢地!”哈尔对乔罗下了命令。车队开始慢慢地朝前移动。这种速度恰到好处地吓住了牛群,它们纷纷闪在一边,跑散了。
14、追捕野牛
这仅是一场遭遇战,大仗还在后头。狩猎队有一笔生意:捕三头野牛。
哈尔大声地向其他车手下达指示,除了哈尔乘坐的那辆追捕车和罗杰那辆大笼车之外,其他车辆返回营地待命,哈尔还叫了一些猎手和他们一起去追捕公牛。
哈尔从驾驶室钻出来坐在捕手椅上,捕手椅在驾驶室外面,固定在右前轮的挡泥板上,负责捕捉野兽的那个人得坐在这个位置上才好下手。哈尔抓着一根长竿,竿的一头是一个套索。捕兽的方法是把套索套在奔跑着的野兽的脖子上。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但干起来却不容易。
哈尔向乔罗做了个手势,示意开始追击牛群。汽车的每一次颠簸都有可能把哈尔抛到刺丛里。他一手紧抓住车门不放,另一手握着长竿。
大草原看起来像天鹅绒一样平坦,但长长的草下满是雨水冲成的沟,野兽刨的坑,还有石块、树桩和倒下的树干等等。
他们追上了牛群。牛群就像一条黑色的河流,河水在车两旁奔腾。有些牛已经在哈尔的长竿距离之内,但哈尔并不急于下手,他不想随便捉一只应付差事,他要抓只大的。
他看到了一只,就在前面,个头比其他牛高出四五十厘米,背像一张餐桌一样又阔又平,大脑袋上的两只犄角弯弯的,角尖像矛一样锋利,它的后颈处还有一只白鹭正悠闲地啄虫。
哈尔朝乔罗大声喊道:“就抓那一头。”在雷鸣般的牛蹄声和马达轰隆声中,乔罗几乎听不见哈尔在喊什么,但他明白了哈尔手势的含意,立刻把车速加快。保险杠撞上了落后的母牛们的屁股,它们让开道。说是道,但那是什么道啊。汽车如果不散架、不断轴、不抛锚,那简直就是奇迹。
一棵大洋槐树挡住了去路,乔罗猛地一打方向盘,差点儿把哈尔抛出捕手椅。车擦着树干而过。遇到灌木丛,乔罗就直冲过去。最糟糕的是碰上荆棘丛,它们一般高3米,每一丛都有汽车那么宽,长着成千上万根5厘米以上的刺,又尖又硬。哈尔的脸上、手上都被划破了,鲜血直流,就连衣服也被划出许多口子。哈尔也曾想过是不是乔罗故意伤害他,但他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想捉到那头大公牛,他们不能见了灌木丛就躲,即使遇到蚁巢山也没时间绕行。非洲的蚁巢山十分奇妙有趣,样子千奇百怪,矮的50厘米,高的可达6、7米。虽然人们称它们为山,实际上却是成千上万只白蚁营造的。蚁山的每一个颗粒都是经过白蚁的身体加工而成。白蚁吃进粘土,在体内与某种体液混合后,就变得像水泥一样硬。所以蚁巢山坚如岩石,你要是用镐挖的话,一镐头下去,只会冒火星,连一个坑都砸不出来。它不怕日晒雨淋,可以经受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
此时那头公牛就冲上了这样一个大蚁巢山,山有汽车的两倍高。一个庞大的黑色身躯映衬在蓝天下,这幅壮观的图画令哈尔终生难忘。随后,野牛不是顺着山坡跑下去,而是奋力一跃,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另一侧。如果追捕车绕过蚁山,就会失去宝贵的时间。乔罗把油门踩到底,汽车像火箭一样冲上蚁山,随后也腾空而起。如果不走运,汽车会翻个倒栽葱,但这次运气不错,要是可以把这称为好运的话,汽车四轮着地,但却掉进了荆棘丛中。哈尔只觉得身上又是一阵刺痛,他想,怎么豪猪的刺都长到这些树上来了。
汽车冲出荆棘丛,又来到一片开阔地,现在离野牛已经很近了。野牛加快了速度想甩掉追踪者,它累得浑身是汗,嘴吐白沫。现在它和汽车已经把牛群远远地抛在后边。汽车的保险杠几乎碰到了它的蹄子,套索就在它的头上摇晃。哈尔努力想把套索套在公牛的头上,但颠簸的汽车却使套竿打在牛背上。大公牛呼的一转牙,向右跑去,乔罗紧迫不舍,弯拐得太急了,左边的两个轮子几乎离开了地面。眼看又快迫上了,大公牛又企图用急转弯的办法摆脱敌人,这一次是向左,汽车依然紧紧跟着它。
突然,大公牛停住不动了,两只发红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汽车,它被这个四四方方轰轰作响的臭玩意儿纠缠得不耐烦了。乔罗停住车,大公牛就在捕手椅一侧。还没等哈尔准备好套索,大公牛就朝汽车冲过来了。如果它撞汽车的下部,那么汽车就会翻几个滚,而哈尔说不定已经被压在车底下了。但它撞的是车门。两只犄角刺得很深,好像车门是纸板糊的。它发觉自己的脑袋被这怪东西卡住了,它凶猛地晃动脑袋,不仅把自己的犄角拔了出来,连车门也给它拽掉了。这一下它看清了,车里面有一个人,它的怒火更旺了。它前腿腾空,头高高扬起,哗啦一声,不仅牛头撞进了驾驶室,连牛肩膀都进去了。乔罗看它扑过来,急忙往外逃。驾驶室顶部有一个门,正好从这个门向上爬。他的动作很敏捷,但还是没能躲过野牛的攻击,一只牛角顶住他的屁股一掀,他就像个炮弹似的飞出车顶。看到他那狼狈相,哈尔和其他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但随后发生的事情更可笑,当然也够吓人的:牛头从车顶上伸出来,它的两条后腿蹬上了驾驶室,前腿趴在驾驶室顶。看到乔罗逃过了它的硬角,它气得发狂,一次一次地甩着大脑袋,乔罗几乎被角碰着了。它狂怒地咆哮,嘴上的白沫喷得老远,双眼像烧红的煤球。它拼命想登上车顶,两条后腿在驾驶室里乱蹬,仪表盘啦、车窗啦,一切都被踏得粉碎,可还是上不去。
哈尔这时真希望手中的家伙是一部相机而不是套索,多么奇特的景象:一辆福特车的驾驶室里坐着一头野牛!
猎手们曾经对他说过这一类事情——野牛、犀牛、狮子、豹子会窜进驾驶室。美国的黄石公园里每年都会有黑熊和灰熊打破车门钻进驾驶窒,不过百闻不如一见,这次算是开眼了。
哈尔看得入了神,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工作。他忽然猛醒过来:这不是天赐良机吗!他伸出套竿让套索对准牛脑袋。这新的纠缠再次激怒了那畜生,它对着套索大声咆哮,企图用那十字镐似的犄角戳断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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