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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页)

不很太平,有你们随同照应,那是再好不过。我已雇好挑夫,你们跟随搬运,一路护送。交货时只要茶叶不丢不损,每人付给工钱100元。叶先生你看可好,只是委屈众位了。叶首志见目的达到,并不在意工钱多少,连忙应承下来。晚间,刘景之要设宴款待,叶首志执意推托。刘景之只得安排他们在前院厨房搭伙,给每人额外添了一小碗米粉渣肉。山区农家生活艰辛,一年到头难见几次荤腥。新四军每人每天伙食费只有一角二分钱,除一线主力部队外,平时很少吃肉。徐长胜边嚼着渣肉边说:这比在家里好多了,又有工钱拿,又有肥肉吃,真带劲。大家会意的一笑。

晚上临睡前,叶首志召集四人开了短会,提出要求:我们现在是太平茶商的雇工,大家讲话要小心,保管好枪支,不得泄密。从现在起,夜里轮流放暗哨,对外保持警戒。还解释说:这次护送茶商,主要是掩护身份,挣点工钱也是积累经费。要想在宁国站住脚跟,发展势力,没有钱不行。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啊。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家要互相提醒,处处小心。

第二天中午,宣城的刘贤臣赶了过来。刘景之将叶首志五人介绍给刘贤臣,再三叮嘱,路上安全要听叶先生的。下午,麻川河边停着两条带蓬的木船。叶首志他们捋起袖子,帮着从仓库里把一个个茶篓搬到船上,刘贤臣站在岸边,熟练指挥着船工装船。装好后,刘贤臣船前船后检查了一遍,就招呼着开船,今晚要赶到章渡过夜。陈水根当过船工,也算是老把式了,他手脚麻利地帮着解缆、收跳板,招呼大家回舱。船工将船撑离岸边,驶入河道,渐渐远去。叶首志挥手向岸上的刘景之告别后,转身进到船舱,叫陈水根找到了舱内的夹层,把枪和子弹藏了进去,再用杂物掩盖住。忙完之后,各人都抓紧躺下休息。

第3章 勒索

货船顺流而下,不知不觉就到了小河口,驶入青弋江。过了桃花潭以后,江面变宽,水流变缓,船工们不由得松了口气。见江上有人捕鱼,陈水根玩心大起,对叶道志说了声:我下去洗把澡。说完利索地脱去衣裤,一个猛子扎到江里,喘气功夫便从两丈开外的江面上窜出头来,手里竟抓着一条大鱼,直接扔过船来,徐长胜上前一步,稳稳地接住了鱼,大叫:好功夫,多抓几条上来。两袋烟的功夫,陈水根又扔了三条尺把长的大鱼上来。

黄昏时分,船到章渡。靠上码头,众人洗刷一番,有上岸到镇里采购的,有忙着整理船具的,有淘米烧饭的。叶首志走上码头,抬头向云岭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不舍之情。忽然,他看见有两人朝这边走来,还不时地向他招手,他定睛看去,原来是林布新来了。叶首志连忙迎上去,拉住林布新的手,问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林布新笑道:是张站长叫我在这等你的,他料定你从此经过。叶首志看向同来的人,林布新介绍说:这是汪施才同志,特委给你安排的联络员。汪施才原是宁国游击特区的地下交通员,身份一直没有暴露。1936年游击队撤离时,林布新给了他一笔钱,叫他在离特区二十里路外的葛顺乡开了一家杂货店,以店老板身份作掩护,继续为特委工作。叶首志握住汪施才的手,高兴地说:有你们帮助,我心里踏实多了。林布新向叶首志告辞,说:等你们安顿下来了,特委再输送一批人过去。叶首志连声说好。

叶首志领着汪施才回到船上,船舱里已经飘出饭菜的香味。船工早将活鱼宰杀洗净,配上山笋鲜菇,撒上佐料,炖出了一大锅鱼汤。众人顾不上客气,端着饭碗,伸出筷子,眨眼功夫给吃得一干二净。徐长胜咂咂嘴,问起陈水根抓鱼的窍门。陈水根说:这里水流不急,水色泛浑,有鱼的可能性大。要说窍门嘛,浅水靠腿,深水靠嘴。浅水鱼好抓不说了,在深水里要睁眼看,人不能动,张嘴发声模仿鱼吐气,鱼儿听到声音以为是同伴叫他,傻乎乎地跑过来,你再猛然伸手抓鱼抠腮,赶快扔上岸就成啦。众人哈哈一笑,似信非信。临睡前安排好值夜顺序,叶首志下到江里冲洗了一把,浑身清爽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色刚刚放亮,船就离岸启程,顺流向东北方向驶去。中午到了泾县与南陵、宣城交界的马头镇。这是皖南山区山货外运的必经之地,泾太茶税局就设在这里。茶商经过这里必须停船靠岸,报验货物,缴纳税金。趁刘贤臣上岸缴税的时候,叶首志他们抬眼观看眼前的景致。只见雄峻的石矶矗立江边,石壁之上“泾川锁钥”四个大字清晰可辨。不愧是千年古镇,镇上店铺林立,行人如织,不少军人也夹杂其间。徐长胜在旁边说道:大概是108师的。叶首志点点头,说:你带陈水根去看看,我和小杨去买些药。老邵在船上等我们回来。

一个小时后,各人回到船上。小杨手里拎着个包,里面是万金油、云南百宝丹一些常用药品。徐长胜回报说:镇上有108师、144师和145师的人,是出来采购的。听他们互相打招呼说,很快要换防了。正说着,刘贤臣一身大汗地回到船上,喊着船工开船。进了船舱,先喝了杯茶,擦了把汗,对叶首志说:缴税的商户多,排了半天的队,总算缴上了。早点走,先到弋江镇送货,晚上到文昌镇住夜。

船还没有走出多远,就听得岸上有人大喊:停船,靠过来检查。刘贤臣脸色一变,急忙钻出船舱,向岸上看去。只见江左岸边搭了个竹棚,站着几个背着长枪的人粗声喊着,有个人还摘下长枪,对着他们比划起来,刘贤臣只得叫船工靠了岸。叶首志几人也钻出船舱,不动声色地将刘贤臣护在中间。岸上那个像是领头的人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船上装的什么东西?刘贤臣答道:我们是过路的商人。老总你们要做什么?那人指了指身后的木牌说:看不见吗,这是本县货场检查站,所有过路的货物都要检查。快点把跳板搭好。船工搭好跳板,几个人很蛮横地走上船,指着茶篓问:这是什么,运到哪里去?这是南陵*定购的茶叶,一会要送到弋江镇去。真的吗?有没有夹带违禁物品啊?来人,把茶篓全部打开,我们要一个个查看。刘贤臣大急:老总,不能这样啊!这茶篓要是打开了,就装不回原样啦。叶首志碰了碰刘贤臣,对那人说:我们是太平茶商,给前边108师的弟兄们送货,他们催得急。请老总借一步说话。说着就拉着那人和刘贤臣走到船头,低声说:老总执行公务,大热天的挺辛苦,这点钱拿去给老总们喝茶。说着就把三块大洋悄悄塞到那人手里。那人将钱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满脸堆笑:是这样啊,没有违禁物品就好,放行。那人乐滋滋地走回岸上,又咋呼着检查后面的货船去了。

船接着向北行去。徐长胜等人气愤不过,狠骂了几句。刘贤臣说:多亏叶先生出面周旋,刚才的钱记我的帐。又说:去年只有大镇才有检查站,今年怎么小地方也要检查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汪施才,此时也开了口:宁国那边最近也多出了不少货物检查站,说是省政府下了文,命令各地严查物资流通,防止走私资敌。刘贤臣啐了一口:官字下面两张嘴。沿江大码头给日本人占去了,不想法子夺回来,反而算计到商贩百姓的头上,这样处处勒索,层层盘剥,日子真的不好过了。

刘贤臣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汪先生在哪里发财,刚才怎么说到宁国?汪施才答道:哪里能发财哟。我与亲戚合伙在宁国葛顺乡合开了一家杂货店,勉强糊口罢了。刘贤臣笑了起来:实不相瞒,我刚花钱弄了个副乡长的位子,正好就在葛顺。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原本是为生意寻个护身符,现在看来只怕是一厢情愿喽。

第4章 夜晚

汪施才觉得惊讶:这么巧啊,往后还请刘乡长多多关照。刘贤臣忙说:汪老板客气,彼此彼此。这时听到船工在舱外喊了一声:刘老板,弋江镇到了。刘贤臣站起来就往外走,有两担茶叶要在弋江镇卸下来,108师在镇上有个军需站,直接送过去就行了。

叶首志等人忙着往岸上搬运茶篓,几个挑夫挑着茶篓,颤悠悠地跟着刘贤臣向镇里走去,徐长胜三人紧随其后。叶首志和小杨留在船上看守剩下的茶篓。忽然,从岸边一间房子里走出几个人,斜背着枪,大声吆喝着:都站住,干什么的?刘贤臣一惊,忙答:是给镇上的*送货的。送什么货,检查了没有?是茶叶,刚才在奚滩就查过了。不行!我们这里也要检查。刘贤臣苦笑着走过去,塞了几块大洋,说了一堆好话才算了事。

弋江镇离江边不远,刘贤臣、徐长胜一会就回来了。挑夫们已经拿了工钱,另外找活干去了。船工们驾船向江对岸的文昌镇驶去。文昌镇属于宣城地界,三教九流刘贤臣都有认识之人。上岸时照例要检查,刘贤臣稍微打点一下便顺利过关。

文昌镇到宣城全是旱路。刘贤臣和船工结了运费工钱,另雇了三辆骡车,两辆装茶篓杂物,一辆坐人,来到了镇上,找了一家临街客栈住了下来。叶首志他们在临上岸时,将藏在船舱夹板里的枪支取出,捆入包裹里带进了客栈。刘贤臣身上带有从弋江镇收来的茶叶款,叶首志便吩咐小杨和刘贤臣住一间客房,寸步不离,晚饭要客栈送到房间来吃。叶首志几个住隔壁一间大客房。

安顿下来以后,看看天色还早,叶首志召集几人说事。叶首志问汪施才:此地有没有我们的交通站?汪施才说:没有。我倒是有个亲戚在这里开铁匠铺,原先在宣城,生意很好。去年宣城挨了鬼子飞机两次炸,前一次没事,后一次他带着儿子到乡下送货,回来一看,一大片的房子全炸塌了,遍地是死人,他家的铺子也找不着了,老婆也埋在了里面。听说鬼子要打宣城了,他父子俩就往西跑,跑到文昌镇的江边上,搭个草棚子又打起了铁。上次见到他,他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跟我去宁国。叶首志问:叫什么名字,会打什么铁器?汪施才说:他家是祖传的手艺,擅长打刀剪农具,在宣城有点名气,都叫他“铁犁头”,时间久了,真名倒忘记了。叶首志问:现在能找到他吗?汪施才说:这时候应该在家。叶首志拍了一下手,对大家说:今晚有行动。你们留一人看家,其他人去江边码头查看情况,我和老汪去找铁犁头。

镇外不远处,江堤下面有一块坡地,搭建了一排低矮的草棚,一条碎石板铺成的小路通向江边。走近草棚,可以看清有四五家铁匠铺,炉火不很旺盛,偶尔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汪施才领着叶首志走到北头一家门口停下来,喊了一声:铁犁头在吗?棚内有人应道:哪个啊?话音未落,棚子里钻出一个精瘦小子,稍高个头,不到二十岁,上身穿了一件汗搭子,肌肉鼓鼓的,腰间系着一条看不清颜色的粗布围裙。汪施才拍着他的肩头,你是铁犁头的小子吧,你爸呢?说着就拉着叶道志进了棚子。

棚子里黑乎乎的,叶首志眯起眼,打量着对面站立的汉子,中等个子,四十岁样子,方脸大眼,膀大腰圆,皮肤黑亮,因为长期打铁,左臂上布满灼伤的疤痕。汉子一看是汪施才,搓着手呐呐地说:是大兄弟来啦,坐,坐。他儿子搬过来两个树墩,汪施才摆摆手:就站着说吧。日子还能过吗?铁犁头叹气:过不下去了,这里人都在跑反,地都快没人种了,谁还来打农具什么的?唉,五家铺子有四家炉子熄了火,镇里还要我们交税。汪施才说:你还想不想往南边去?铁犁头苦着脸:不去怎么办,总不能在这等死吧。

汪施才看到叶首志对他点了点头,便说:这位是叶先生,他想雇你干活。你若愿意,今晚收拾家什,明天一早跟我们走。铁犁头很是相信汪施才,点了点头。叶首志掏出5元钱塞给铁犁头,说:你去买点粮食衣服,路上用得着。说完,很随意地踢了一下炉子边上的大风箱,说:这风箱有些年头了吧,也带上。说完拉着汪施才走了出去。

晚上,天空阴沉,青弋江上一片漆黑。一艘小船从江边滑出,悄无声息地向对岸弋江镇驶去。此时,弋江镇货物检查站房门大开,里面摆了一张八仙桌,马灯的火头拧到最大,五个收税的兵丁围桌而坐,正在清点今天收缴来的税款。领头的打着酒嗝,笑眯眯地说:这些日子弟兄们很卖力,今天奖赏大家,每人先发50…。

刚听到门外一阵轻响,几个人影就闪进了屋内,再定神一看,大门紧闭,四个蒙脸大汉已将他们围住,冰凉的刀尖抵在咽喉。他向后缩了一下,颤声道:好汉,别,有话好说。持刀汉子粗声道:要钱还是要命,你们自己选。把钱全部放在桌子上!旁边一个兵丁想站起来,被身后的汉子一拳击昏在地。领头的兵丁连说:要命,我们要命。说着就把桌上的大洋、纸币划拉到一起,又叫兵丁们把兜里的钱也掏出来。蒙脸汉子看着差不多了,便一齐动手,将兵丁全部打昏,捆紧手脚,堵住嘴巴,放倒在地。接着在房间里迅速搜了一遍,从床下拽出了一箱子弹。找出一块布料,将钱包好系在身后。拿上五枝步枪,拧暗马灯,悄悄离去。

第5章 宣城

第二天一大早,刘贤臣便催着起身。众人打点好行李,坐进客栈饭堂,饱饱吃了早饭。刘贤臣还给每人买了一斤米粉粑粑,充当路上的干粮。徐长胜等人早将昨晚缴获的钱枪子弹分作几包捆好,分散装在三辆骡车上,各人将驳壳枪和短刀带在身上。刘贤臣特地在第一辆车上插上一面商旗,上写“刘人和老茶栈”,十分醒目。众人出门,看到街对面停了两付担子,担子上装的是打铁的工具和衣被,铁犁头父子俩已在此等候多时。汪施才招招手,叫他们挑过来。大伙七手八脚地装上车,两付担子也挂在骡车的后面。等众人都上车坐好,车夫扬鞭吆喝,赶着车出了文昌镇,一路向东而去。

节气已过白露,阳光晒在身上还是有些燥热。刘贤臣靠在车帮上和叶首志说着话。刘贤臣比叶首志小二岁,一路上渐渐熟络,现在已经称兄道弟了。刘贤臣说,南陵到宣城只有这条大路好走,和平年间人来车往,好不热闹。自从去年鬼子占了广德,后来又占了宣城,这条路上天天挤满了难民溃兵。前几个月夺回了宣城,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丢。看来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叶首志说:不必太过悲观,事在人为。就说这茶叶吧,我没有做过生意,但是趋利避害的道理都一样。现在到处打仗,地方横征暴敛,茶叶运输风险太大,得不偿失。恐怕要改变一下方法。刘贤臣说:请老兄明言。叶道志说:“猴魁”是名茶,量少价高,只要稳定供应现在的大客户就行了,他们有钱有势有军队,请他们自己到太平提货不是难事。刘贤臣说,照老兄的意思,这边的生意不做了?叶首志摇摇头:要做,只是变个办法做。我听说宁国也出茶,但做工不行。老弟精于制茶,这次去何不试试身手,也创出个名茶出来,就近销售呢。刘贤臣心里一阵透亮,忙说:听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谢老兄指点。哎老兄,你是有大才的人,叔父都很看重,你到南边去,不会真的去做工讨生活吧?叶首志笑问:怎么,不想雇我们啦?刘贤臣左右看了看,悄悄伸出四个手指,轻声说:老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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